“打折”主妇的优加婚姻

焦点辣评

周五下班时，女同事拽着杨晓雯去世贸shopping，杨晓雯边收拾包包边不紧不慢地问女同事现在世贸优惠活动打几折，女同事眼睛放光道，八折！杨晓雯很不屑：“切，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别急，再等俩月一过季肯定清仓全五折，到那时候淘来的宝贝才是物超所值。”女同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晓雯，以前你可是‘剁手最快的抢货女王啊，现在怎么跟我妈一个腔调？再等俩月就该换秋装了，到时候裙子、短袖就是再便宜，买回家也只能压箱底了！”杨晓雯根本不为所动，直奔两站路外的一家面包店，五点半后，这家“网红”面包店全线六折，慕名而来的顾客准时店外排长龙队伍，她得加快脚步了。

杨晓雯拎着大包小包挤进地铁，屁股刚落座，手机响了，一条公司同事群发消息：“月底集体三亚游，公司负责机票、住宿费用，每个员工只要象征性地掏一千块钱伙食费就行，报名从速。”大家七嘴八舌发言，杨晓雯发了一条：“领导能不能给不去三亚留下加班的员工发一千块钱加班费啊，能的话我第一个报名！”杨晓雯的话引来同事群起而笑之：“晓雯，你可真是咱们单位头一号财女！财迷心窍的女人，简称财女！”“晓雯，我太羡慕你老公了，娶了个能赚不花钱的五好老婆！”……杨晓雯从字里行间分明感受到了大家的惊叹和调侃，心里漫延起一丝一缕的委屈和不甘，是啊，她一个有才有貌有经济能力有生活品位的优加女性，怎么结婚后混着混着就堕落到了不谈钱只谈钱、不打折不出手的“打折”主妇了？

杨晓雯闷闷不乐回到家，常葛辉正站在凳子上装一只节能灯，一看见她马上表功：“这节能灯光效跟普通一百瓦的灯管一样亮，但能省一半电，我用比零售价低了四折的批发价买了十支回来，你算算咱家一个月电费能省多少？你老公聪明吧？能干吧？今晚你做什么好吃的犒劳我？”杨晓雯抬头望着常葛辉脸上比节能灯管还灿烂的光芒，听着他发自肺腑的自卖自夸，杨晓雯突然明白自己是怎么不知不觉过到这步田地了。是常葛辉，是他的“打折”带头作用和省钱口头禅，是他随时随处的鼓励和引领，让杨晓雯下意识地认为，这个家里任何一样物件，如果不是省钱打折经济实惠买回来的，就是种罪过！她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当初，在老同学安排的一次相亲中，杨晓雯没有看上点一桌子高价海鲜、没有芙蓉王就指使服务员去烟草专卖店买的浮夸相亲男，反而对相亲男的同事—低眉敛眼划掉多余菜单、问服务员有没有折扣的常葛辉有了好感，觉得这人踏实温良，是个能一眼看到底的老实人。

感情事就是这么作弄人，杨晓雯嫁了老实人常葛辉之后，才发现原来爱情跟婚姻其实是两码事，你可以把他恋爱里的节俭视为美德，但你无法把掰着指头过日子看做幸福。这是从量变到质变的差别，更是从务实恋人到没出息丈夫的距离。杨晓雯对眼前这种打折生活产生了鸡肋心理的不良反应。

围城里的日子就是这样，一旦有了鸡肋心理，便觉得这日子乏味无比了。与现在的精打细算相比，杨晓雯无比怀念结婚前的优渥生活，那时的她是万众瞩目的时尚丽人，衣服只选当季最新款的，面霜要用进口专柜的，不开心就要买包包，一高兴就要请客吃饭。那个时侯的杨晓雯，过日子完全随心所欲，时不时还冲父母要点钱做个“伸手党”。

自从嫁了常葛辉以后，如果说婚前他在杨晓雯心目中有九十分的话，婚后的朝夕相伴让杨晓雯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对他的打分必须打个对折：不及格！身为一家外贸公司后勤部副主任，常葛辉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买房要多少钱，家电要多少钱，水电费要多少钱，杨晓雯们从谈情彻底沦为谈钱，他最自豪的就是不靠双方父母支援，不借外债置办下这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家当。

有好几次，常葛辉公司的业务客户找上门来，不过是让他在审批程序上绿灯放行，或是购货价格上略抬贵手，这样他就可以拿到相应比例的“辛苦费”，可常葛辉无一例外都生硬拒绝了人家，拒绝了能让他们家打折日子过成小康日子的可能性，这让杨晓雯懊恼不已。

逢年过节，杨晓雯总劝常葛辉带着礼物去公司领导家走动走动，日后也好多些升职加薪的机会。偏他一根筋到底，不吭不哈带着她辛苦准备好的礼物投奔了两家父母那里，他得了个孝顺名声，白白浪费了杨晓雯的一片苦心。别人都在寻找一切升职加薪、功成名就的成功机遇，偏偏常葛辉是个后知后觉的“家里蹲”，每天他只会闷头做完分内工作，既不跟同事拉帮结派，也不跟客户打成一片，晚上沒酒肉饭局，平时不讲究穿戴饮食。他对杨晓雯的事业苦心和经济焦虑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一派“老干部”口吻教育她比经济危机跟更可怕的是心理危机，一切的焦虑都来自内心的欲望过剩和迷失方向，守住自己比盲目竞争更重要。

杨晓雯觉得这话以前听来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怎么格外的刺耳、不可理喻？是不是他们的感情、他们对未来的期许，都随着这种打折生活被打折掉了一半的信心和热情？

夏去秋来，仲秋将至，杨晓雯接到大学同学夏晴的电话，夏晴夫妇休假要来郑州和她小聚几天。

夏晴是杨晓雯上大学时最要好的上下铺室友，大学毕业后杨晓雯回到老家郑州，而夏晴心高志远地漂到了上海。在上海认识了现在老公，他们两人一个是会计师，一个是IT精英，收入高前景好，再加上杨晓雯对夏晴细腻谨慎品性的认知，觉得这样的婚姻真是人生的一桩好运气，完全能打个全优满分。

一周后就是老同学重聚的重要日子。这天临出门前，杨晓雯一再不放心地对着镜子整理妆容衣着，女人那种暗暗较量的小心思在这种时候是无法不跳跃出来的，比容颜美丽，比生活滋润，比婚姻幸福的。比赢了，我心甚慰；比输了，难免要对自家老公发上几天邪火儿。

两个精致女人一见面，自然是一惊一乍的热烈拥抱，然后彼此审视，说着胖了瘦了越来越漂亮的开场白。头一回合，杨晓雯就输了，因为夏晴从头到脚的行头都是最新款的名牌。

点菜，上菜，两个女人边说边吃，重点自然是说话，说话的间隙才能优雅地夹几筷子菜。常葛辉刚开始还能按杨晓雯的眼色行事，几杯红酒下肚，他就浑然露出本性的吃菜吧唧嘴，把服务员要撤掉的剩菜拿过来扒拉到自己盘子里，甚至端起她不爱喝的那份乌鸡汤一仰脖倒下肚。夏晴老公说个三五句他才附和上一句，夏晴老公谈吐幽默、举止得体，立刻就把像在自家饭桌吃饭的他给比下去了。第二回合，杨晓雯输得没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