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数据时代的号码标注官司

孙莹

大数据时代的号码标注官司

孙莹

手机号码被打上公司“标签” 法律咨询热线被标注骚扰电话

说起骚扰电话，每个手机用户都不会陌生。手机上来个陌生电话，不接不礼貌，接起来吧，不是卖房的，就是办贷款的，让很多机主不胜其烦。市场的需求催生了“360手机卫士”“腾讯手机管家”等安全软件的出现，它们的电话号码标注功能可以告诉你，哪些电话是广告推销、恶意骚扰甚至诈骗电话。号码标注功能的过滤作用效果显著，但也引发了被标注者不满，愤而起诉的新型案件。下文中这两起官司，看似简单，却是大数据时代的特殊产物。

给朋友拨电话 被标注公司信息 “朋友以为我是骗子”

50多岁的王先生是个生意人，一次他和新认识的朋友会谈后，给对方拨电话互留号码。电话接通后，对方的手机上却显示出了“浙江维特网络信息有限公司（合肥分公司）”的字样。

王先生之前是做化肥生意的，开了这家公司，但企业已经注销多时，王先生也转了行，又有了自己的新买卖。

和朋友大谈特谈自己的公司业务之后，手机号码却被打上了另一家公司的“标签”，王先生有些百口莫辩，“当时就被怀疑是骗子”，这让他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

王先生向手机号码运营商中国移动客服咨询，得到的答复是号码标注是360安全软件所为，中国移动都无法取消。

用着苹果手机的王先生当时还不知道，包括他新认识的朋友在内的很多安卓系统手机用户，已经用上了360手机卫士软件，这款软件可以显示来电号码信息标注，让用户自主选择是否接听。

接着，王先生又找到360软件所属的北京奇虎科技有限公司的客服，客服要求王先生拉出话费清单、机主证明才能予以受理。

“擅自泄露我个人隐私，侵犯我的权利，还要我自己证明？”王先生非常气愤，认为奇虎公司在不征求当事方同意的前提下，擅自发布个人信息，侵犯了他的权利。一纸诉状将北京奇虎科技有限公司诉至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法院，请求法院判令奇虎公司清除他手机号码捆绑的“浙江维特网络信息有限公司（合肥分公司）”等一切信息，在媒体上公开赔礼道歉、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10万元等。

公开渠道获得信息标注无误 奇虎无责

王先生的个人手机号码怎么会被360手机卫士标注成公司号码的呢？

原来，王先生之前用手机联系业务，号码曾在多个企业黄页上被登记为维特合肥分公司的电话。而在合肥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私营企业基本注册信息查询单》中，浙江维特网络信息有限公司合肥分公司登记的法定代表人是王先生，联系电话同样是他的手机号。

360安全软件就是通过大数据匹配，自动抓取的方式，将这个号码与维特公司捆绑在一起，进行信息标注。

在法庭上，奇虎公司表示，这些企业信息都是从公开渠道获得的，任何公民都可以了解到的。由于网络中大量涉及该号码的网页，均显示浙江维特网络信息有限公司合肥分公司的对外联系方式，即便是王先生本人也在使用该手机号，也应当视为公司的对外使用行为。手机软件不存在侵权行为，也没有任何过错。退一步讲，如果标注错误，王先生也可以通过申诉方式获得消除。

诉讼过程中，360手机卫士已经将王先生的号码标注取消。

法院审理后认为，王先生作为公司法定代表人或负责人，将登记在个人名下的手机号码作为企业办公电话予以登记的事实是客观存在的。奇虎公司通过大数据比对功能进行标注，其信息并无错误，且软件标注的是企业信息，而非公民个人信息。由于已证实360手机卫士获取手机号码对应的标注信息均来源于公开渠道，因此不能认定奇虎公司标注号码的行为侵犯了王先生的隐私权。客观上王先生也没能举证其朋友或者客户在使用该功能后，反馈出某些负面影响。

最终，法院判决驳回了王先生的全部诉讼请求。

动动手指就能给别人打上“标签”

王先生的手机号码只是被标注了公司信息，而广大手机用户平时更容易看到的一种标注情况是：当某个陌生号码来电时，手机屏幕上会弹出一个窗口，告知该号码被N人次标注为骚扰电话，甚至疑似欺诈。

在没有手机安全软件之前，机主只能每次被骚扰之后以逐个拉黑电话的方式被动应对。而手机安全软件通过技术手段，将每个机主的标注上传到云端，进行数据整合，让大家的“黑名单”得以共享互通，可以将来电进行区分标注，在其他安装了安全软件的手机端接到来电时显示出来，帮助手机机主区分正常电话、骚扰电话、广告推销电话。

被标注的电话信息有的是企事业单位等法人单位自行上传的，比如一些银行、电信运营商等；有的是类似王先生这样，被大数据匹配的；更多的则是用户主动标注上传的。

公开报告显示，今年第一季度，用户通过360手机卫士标注各类骚扰电话号码数量(包括360手机卫士自动检出的响一声电话)约9942万个，同比上升了65.8%，平均每天被用户标注的各类骚扰电话号码约110万个。

可以标注的类型包括疑似欺诈、骚扰电话、广告推销、招聘猎头、保险理财、房产中介、快递和出租车等。

也就是说，手机用户可以根据自己对某个号码的认识和判断，将其标注属性，以供其他手机用户甄别。

招聘、保险、快递、中介……这些还是基于职业分类，属于中性客观描述，然而骚扰电话和疑似欺诈就似乎带有明显的负面评价了。看到这样的标签，有些法律常识的人都不免担心，这么标注不会惹麻烦吗？

法律咨询电话成了“骚扰”电话

上海市杨浦区人民法院就受理过一起因被标注骚扰电话而引发的官司，被告还是北京奇虎科技有限公司。

起诉的是上海法率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营业范围包括提供法律咨询服务。去年，该公司与中国平安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签订了为期三年的法律服务合作协议，约定中国平安客户可在任何时间拨打法律咨询电话，获得律师专业的意见和帮助。

然而好景不长，提供法律咨询服务的电话号码被360手机卫士软件标注为骚扰电话。法率公司无法接受这样的“评价”，认为这样的标注败坏了公司声誉，向奇虎公司要求撤销标注。第一次，360将“骚扰”标注撤销，不过没过多久，该公司的号码再次上榜。

屡次申诉屡次被标注，法率公司最终向法院起诉，认为360手机卫士软件所属的奇虎公司在未经调查核实的情况下，将法率网的号码标注为“骚扰电话”，致其名誉受损，剥夺了客户对该公司法律咨询服务的选择权，影响该公司正常经营，给该公司造成经济损失，要求奇虎公司立即停止将该公司电话标注为“骚扰电话”的侵权行为，索赔10万元。

在案件审理过程中，奇虎公司道出了他们标注的动态标准。比如，被50人次标注为骚扰电话就会在平台上被显示出来。用户申诉后，标注次数会被清零，或者在近三个月内没有再被标注，就会取消标注。如果再超过50人次标注则又会上榜。

奇虎公司拿出了超过300人次标注该号码为骚扰电话的记录作为证据，且证据显示，该号码确实多次在半夜或凌晨拨出电话。

此案承办法官陈国忠介绍说，将他人号码标注为骚扰电话确实有可能构成侵权，但认定侵权应满足几个条件：第一，受害人确有名誉被损害的事实；第二，行为人确实违法，主观有过错；第三，违法行为与损害后果之间有因果关系。

不过，经过核实确认，原告方也认可，在电话被标注为骚扰电话之后，呼叫量和咨询量未出现明显下降，每天仍有超过1000个订单，超过1分钟的有效咨询三四百通，客户满意度仍在90%以上。

法官由此确认，没有证据证明原告名誉受损，也没有经济损失。而且对于自己凌晨给他人拨出电话的行为，该公司也没有证据反驳。最终，在对阵奇虎的号码标注官司上，上海法率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也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