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铜艺术的新篇章

曹隽平

说到文房四宝，人们立马会想到“笔墨纸砚”。由于砚不易损耗且工艺性强，故砚的收藏成为文房之首，至今依然不衰。

然而，从晚清同治年间至新中国解放初期，曾经有一种器物成为砚的替代品盛行百余年，但今天无论广大百姓，还是书画界却识者甚微，这种器物叫“铜墨盒”。

铜墨盒最早起源于清同治时期，据齐如山的《北京三百六十行》中记载：“刻墨盒始于陈寅生”。文物学家邓之诚在《骨董琐记》中也记载：“京师厂肆专业墨盒者，推万礼斋为最先；刻字则始详于陈寅生秀才……时同治初元也。晚清和民国时期，以陈寅生、张樾丞为杰出代表的刻铜艺术家，将铜墨盒打造成为刻铜艺术的主要载体之一，当时不少著名书画家，如姚华、齐白石、陈师曾等，都为铜墨盒设计过图稿。随着毛笔逐渐退出实用书写领域，到新中国大炼钢铁之后，铜墨盒便逐渐消失了。以至于今天我们提到“墨盒”，人们的第一反应便是打字复印店的油墨盒。

自上世纪末收藏热兴盛以来，有少量收藏者关注到铜墨盒的文献和艺术价值，开始收藏铜墨盒。与此相应，国内也出现了屈指可数的几个刻铜艺术家。2012年11月，我主编的《艺术中国》杂志在收藏家徐狄先生协助下，举办了“第三届全国刻铜艺术长沙雅集”，为活跃气氛，推介新人，我提出邀请几位当代刻铜艺术家作现场表演。雅集开幕式上，河北宋国柱、山西王维民、 内蒙杜峻三位刻铜艺术家现场奏刀，引起与会者极大兴趣，其中宋国柱自画自刻的作品次日以4500元拍卖成交。

宋国柱，字中洲，号老神。1958年生于河北省饶阳县，现为河北省工艺美术家、河北省工艺美术大师、河北省非物质文化继承人。他自幼喜爱书画，七十年代在北京服役期间曾受到李苦禅、董寿平等书画大师的教诲，后从事手工刻铜技艺几十载，摸索、积累出大量刻铜技法与心得，为中国传统手工刻铜技艺的恢复和发展做出了贡献，使这项一度面临失传的手工技艺再次获得生机。在业界，因其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诗、书、画、印与传统刻铜技艺相结合，创造出别具一格的“宋氏刻铜”风格，他因此被誉为“当代寅生”，其铜刻作品深受广大书画家、收藏家喜爱，远销美国、日本、新加坡、印尼等国家和地区。

宋国柱曾对我说：“长沙雅集改变了我的一生！”2013年我在《艺术中国》发专题推出宋国柱的刻铜，此后一直关注他的创作，并且也不断向他提出一些建议，他的画风渐渐变得越来越大气、简约。2016年10月，宋国柱新创作的一个铜墨盒令我眼睛一亮，拍案叫绝！此盒采用锦灰堆的构图，创造性地将齐白石绘制的蟋蟀图墨盒与赠瑞光和尚的镇尺组合在一起。其中蟋蟀墨盒和镇尺“画似先朝大涤子”均系上海收藏家朱瀚先生收藏，镇尺“食如南岳懒残僧”据说在某藏墨家府上，三者叠加巧妙，视角独特，构图独具匠心。虽系临摹，但刚劲的刀法、简洁的笔触，颇得白石神韵。宋国柱又刻了一只大花猫在一旁拨弄蟋蟀图墨盒，饶有趣味，画面顿时鲜活起来。刻毕，他又作打油诗一首：“方寸之间意味浓，白石蟋蟀雅趣生。因何探爪虫还在，惹得花花一脸懵。”估计即便白石大师再世，也会欣慰大笑，拈须点赞！

锦灰堆又名八破图，是中国传统艺术珍品之一，以画残破的文物片段堆构成画面，包括集破、集珍、打翻字纸篓等方式。起于元，盛于清末，非常真实地描绘古代文人雅士书房所常见的杂物，极具三维视觉艺术特点的写实画法，给人以古朴典雅、古色古香、雅气横生、耐人寻味的感觉，有人称之为“非书胜于书、非画胜于画”。因此备受文人雅士的青睐。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达到鼎盛，上海艺界专门印发“锦灰堆”润例，“锦灰堆”作品一度登上各大公司书画部，藏者可以选购。解放后，“錦灰堆”艺术由于游戏味太重而不被重视，日趋萎缩，终成绝响。

在纸上锦灰堆创作消亡的今天，宋国柱第一个将锦灰堆技艺运用到刻铜艺术中，激活了锦灰堆艺术，也开创了刻铜艺术的新篇章，在铜墨盒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2016年10月第六届全国刻铜艺术苏州雅集上，宋国柱的一件旧作拍出了3万元的高价。事后，在买家的微信中，我发现了齐白石晚年绘制的铜墨盒，但构图略显拥挤，上面的蜻蜓也过于肥大，我将图片发给宋国柱挑毛病，他也指出同样的问题。我灵机一动，建议他重刻一个，宋国柱爽快地答应。事后，我颇有些担心，他能画出效果吗？眼前的这方铜墨盒，疏密相间的画面上，一只灵巧的蜻蜓立在 荷花尖上，画面动静相宜、生机盎然，栩栩如生的蝌蚪游向岸边的青蛙父母，营造出宁静温馨的和谐家园。

宋国柱深厚的绘画功底，使得他刻铜的最大特点是工写兼备、题材丰富、生活气息浓郁，不因循守旧，毫无匠气，加上粗犷洗练的刀法，相比史上的刻铜大师，更有突破和升华。这两件新作的问世，令我又一次看到宋国柱的过人才智，我惊喜于他的创新能力，为他的佳作欢欣鼓舞，更加坚信他定将刻铜艺术推向更高更宽广的境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