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能自学吗

吴跃华

如果有人问：“音乐能自学吗？”我估计许多人会犹豫，因为我们身边学音乐的孩子大多数是通过找家庭音乐教师或接触音乐培训机构。事实上，且不論我国老一辈民间音乐家中不乏有通过自学成才的，即使西方音乐家中也有不少例子，如瓦格纳、格什温等。如此，普通音乐学习者有什么理由不可以自学的呢？如果要是有人进一步问：“钢琴能自学吗？”我估计许多人连犹豫都不会犹豫地说“不能”，因为那样会走弯路。但许多钢琴家的成才事实证明：钢琴是可以自学的。

法国钢琴家迪巴格自己就称自己是“自学者”。他 11岁时被一次偶然聆听到的音乐所感动，便决心去学钢琴，不久后便因他父母离异而失学，直到20岁时又在一次偶然的机遇中重新拾起钢琴，开始正式学习。他的学习方式很独特，他是从自己听曲目而不是通过钢琴教师教开始学习钢琴，即他习惯于先去听他喜欢的乐曲录音并读懂乐谱后再在钢琴上练习。他认为每一首音乐作品都是一个有生命的个体，学习者首先必须了解整首作品的全貌才能准确把握其性格，确定自己想要的演奏风格。这种独特的学习方式，也让他幸运地是遇到了一个“识途”的老师舍列舍夫斯卡娅。老师不仅支持他这样学习，还进一步强化了他“更仔细地听”的同时解放自己的双耳。许多听众都喜欢迪巴格，因为迪巴格让他们感到：音乐的力量胜过任何常规的训练。

苏联钢琴学派标杆人物奥柏林，童年时一次偶然聆听到小提琴演奏的曲子，从而激发起他对小提琴的热爱。但因父母工作忙且生活变动多而无暇顾及他，小奥柏林梦想得到一把小提琴去演奏也不得不泡汤。于是他想到用钢琴去演奏那些他听来的美妙旋律，如街道上、农场里、村子里听到的音乐。他的自学方式是借助“强记”来演奏，即通过先记住音乐曲调，然后再到五线谱上找到每一个音。就这样，他不仅自学会了许多乐理知识，还摸索出一些音乐符号的简单规律来。尽管小奥柏林一直是用错误的指法弹奏，弱势手指也得不到锻炼。但他的演奏充满表现力，诠释的音乐非常具有生命感。钢琴对他来说是一位最亲密的朋友，因此他从未有过对钢琴的恐惧心理，于是就有了索菲亚·亨托娃的评价：在他9岁时便已成为一位非常令人喜爱、无所畏惧且自学成才钢琴家。

像这样基本上靠自学成才的钢琴家还有许多，如俄罗斯钢琴学派的杰出代表涅高兹12岁时便开始独立自学弹琴，只是偶尔得到其舅父布鲁门菲尔德的指点。后因他杰出的表现引起钢琴家戈多夫斯基注意并收他为门生，从而成就其辉煌人生（戈多夫斯基本人也基本上是自学成才的）。大器晚成的俄国钢琴家李赫特，幼年随父学琴，启蒙后即完全依靠自学至成人，如此学习经历也不可能沿着某个传统钢琴学派的道路亦步亦趋，就连练琴他都没有循规蹈矩。然而，他凭着多年的自学竟然得到涅高兹的赏识并拜在其门下，其自学的风格就连涅高兹本人都数次表示他“教给里希特的少之又少，相反从他那里学来的却多之甚多”。以在表演时讲笑话和故事闻名的俄国钢琴家帕赫曼不仅主要靠自学，还有一个古怪的练习钢琴手指的方法：他养了一头奶牛，认为挤牛奶的动作有益于弹钢琴手指的锻炼。再如被誉为“钢琴音色魔术师”的智利钢琴家克劳迪奥·阿劳、前苏联的斯维亚特斯拉夫、法国的基塞金、奥地利的布伦德尔、美国的爵士钢琴家约翰逊、英国的鲍尔、波兰的霍夫曼、意大利的布索尼、法国的菲利普，加拿大的古尔德等，基本上都是靠自学成才的。

我国现代钢琴教育家、著名钢琴家范继森之子范大雷，因当时政治环境的影响而失去正规学习钢琴的机会，只能当了十多年的工人。工作之余他通过自己刻苦地练琴，分析研究经典钢琴作品，或与昔日同窗好友常聚在一起切磋钢琴艺术等自学方式学习，使得他视野开阔，懂得扬长避短，善于因材施教，且不因循守旧、大胆创新，终于培养出像孔祥东这样的钢琴家。其实，范大雷父亲范继森早年因家境贫寒也是自学的。在那个年代及之前，通过“边学边干”这样自学的人还有不少，如钢琴教育家洪士銈、钢琴家殷承宗、朱雅芬、吴文俊、周广仁等都自称曾自学过。如果再认真梳理的话，或多或少自学过的钢琴家会更多，甚至老一辈钢琴家中没有多少没自学过的。钢琴家储望华因其父的“历史问题”不得不离开自己喜欢的作曲系而改学钢琴，但他自学的作曲结合了钢琴却成就了一个独特的人才—钢琴作曲家，当然其创作领域也不局限于钢琴。此外，他不仅作曲是自学的，他还说过，手风琴演奏、钢琴伴奏也都是自学的。近年来，储望华常活跃于舞台表演钢琴即兴演奏，受到热烈欢迎，或许这正是其特殊经历铸就的。不过，在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钢琴的即兴伴奏专家，像这样有着多面手、自学经历的专家还有不少，如老志诚被音乐教育家张肖虎称为“钢琴作曲双绝的自学才人”。

当然，以现在的经济条件和学琴环境，想找个好老师似乎问题也不大，自学等方式也不需要，但当初老一辈艺术家们自学成才的经历，却更应该让现在的我们以此为榜样。毕竟在他们的身上，对音乐的执着与热爱是显而易见，令人钦佩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