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组多重曝光的作品中,每一个看似简洁的画面,往往需要5次、10次曝光,有的甚至多达30余次。在电脑后期如此发达、便捷的当下,摄影师邱晓宇却甘愿耗费如此大的精力,在「摄影」的语言范围内,只借助相机这单一媒介来创造关于她自己心中那座城的影像,很好地保持了摄影的纯粹性以及与其他艺术门类的差异性。最终,在这些充满穿越感、想象力的画面中,旧时长安的胜景被再次勾勒出来。
诚然,摄影自诞生以来就是以记录为第一要务,但如果将艺术看作人类走向自由的一条道路,那么我将摄影艺术所追求的“自由”看作是自我意识与情绪的折射,客观世界只是素材和资源,以多重曝光去构设出意识的幻“像”。
在胶片时代,我尝试用多重曝光拍风光,以表现更为丰富的画面内容和更为个性化的创作思想。数码相机的问世与功能改进让多重曝光摄影更具可控性和表现力。为了更深入地研究多重曝光,我着手创作以西安城墙为主要拍摄对象的《影绣长安》多重曝光专题。
用影像表现建筑背后的文化而非建筑实体
从横向来说,建筑集合了文化、科技等诸多人文信息;纵向来说,建筑在时间轴上的跨度更是铭刻了历史和自然的意志。因此,城墙在我看来是长安精神的物化,也是摄影将思想视觉化可借助的有形之像。城的开与合、攻与守,不仅寓意着阴与阳、虚与实,更深含着无与有、恒与变的理趣。
一座建筑——一个有形、有限的对象,引发的却是无形、无限的思考。在创作过程中,我也得以窥见多重曝光摄影技法、原理、现象的冰山一角。因此,我特意将自己的探索做成简略导览图,以展示其“多重曝光构设影像新秩序”的魅力。
在创作前期,我会加强文字阅读,从固有视觉影像之外发掘对被摄体的理解,力图让影像充满想象与诗意。城墙作为长安的代表性古建筑,对它的联想涉及传统文化的方方面面,了解古代历史、哲学、文学类的非图像类信息,更易激活天马行空的想象,毕竟用影像表现建筑背后的文化而非建筑实体是更有意义的尝试。
用相机将空间转换为平面
多重曝光影像上各次曝光对象往往不能完整再现,甚至互相交错,这种多视点的复合使多种空间关系在一定的认知或逻辑单元中成为整体,并有可能因图层间的叠加和镂空形成与取景截然不同的、现实中本不存在的、只依存于视觉组织关系而可视的新图形。依此路径的创作远远超越了被摄物象的外在表征,可以具象,可以意象,甚至带有抽象意味。
出于对摄影客观存在性与主观虚拟性的研究与探索,“无摆拍、无后期”,仅用相机创作是我遵循的原则。很多人问我为什么用失败率极高的多重曝光技法,而不用Photoshop等电脑后期合成,我想,我是着迷于“用相机将空间转换为平面”的魅力。在我看来,电脑与放大机等后期手段是将平面与平面拼合的创意行为,属于平面设计范畴,而多重曝光中每一次快门开合都在捕捉“来自被摄对象的反射光波”,用快门终结影像的创意活动,我认为这样的创作是对摄影客观性的体现,而客观性正是摄影区别于其他艺术门类的本质特性。
用多重曝光构筑影像新秩序
运用相机多重曝光与运用后期放大技术来进行摄影创意有显著差别。它不是利用底片与底片的平面式叠加,而是利用现场空间多次叠拍后深浅明度的落差来制造效果。我将“深色相叠显影,浅色相叠消减”的影调互冲现象视为多重曝光独有的视觉规律,它是用相机生成的,更能体现摄影语言的独特创作方式。
摄影艺术的主观性可以体现在对多重影像的“组织”上。叠加在同一底片上的“视觉效果”可以“置换”被摄对象的形、色、质,从而构筑影像新秩序——虚拟物像、虚拟图形和虚拟场景,以反映隐喻、哲思和诗意……
多重曝光构筑出的影像新秩序,体现了创作主体对被摄对象“象外之象”的参悟——对事物间的相互关系与作用的审视,削弱或强化,融合或分离,丰富或简化,显现或消逝。每一次重叠是“新”与“旧”的更替,“破”与“立”的转化,“无”与“有”的循环……
在多重曝光影像的创造过程中,摄影人以强烈的主观意识赋予作品更多的创造性,较之单次曝光来说,并不直观的多重曝光影像反倒映出自我视觉经验的素养及厚度——以表象的、形式的、本然的存在,暗合着内在的、无形的、冥想的虚寂……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