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之影响因子动态研究(2007—2013)

2017-10-13 08:59:22何浩平
关键词:伦理道德伦理道德

何浩平

(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6)

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之影响因子动态研究(2007—2013)

何浩平

(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6)

对2007和2013年两次调查的比较分析表明,我国民众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基本精神素质以及伦理道德调节能力,在2007—2013年间并未得到提升,而影响这些素质和能力的因子则在发生变化。在伦理道德的受益场域方面,社会场域的影响力正在提升,与家庭、学校这两个原本的“策源地”构成了“三足鼎立”的架构;正面的影响因子方面,社会团体正在取代“大学及其文化”,与网络媒体、市场、和政府构成了“新四大影响因子”;负面影响力结构的文化因素方面,传统文化崩坏的负面效应提升,正在超过外来文化冲击的影响,成为第二主要的负面文化要素;在应该对当前不良道德状况负主要责任的因素方面,依旧是官员腐败以及社会的不良影响该负主要责任,变化在于学校的教育功能弱化这一点,不再是主要的负责要素;而就全球化、高技术、市场经济等“非确定”因素而言,持有正反对立意见的“两极分化”局面正在形成。

伦理道德调查;精神素质;教化;影响力结构

2007年,东南大学“985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创新基地”伦理学研究所对我国当时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状况及其发展规律进行了“万人大调查”,形成了关于我国伦理道德基本状况的庞大而详尽的数据库。从作为“精神哲学”的道德哲学的角度对这一数据库进行的分析,形成了两大调查报告,即《中国伦理道德报告》[1]以及《中国大众意识形态报告》[2],作为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课题“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进程中的思想道德与和谐伦理的理论与实践研究”(05&ZD040),以及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重大委托课题“当前我国思想、道德、文化多元、多变、多样的特点和规律的研究”(06KSW001)等项目的成果,最终出版问世,在海内外学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可以说,这一调查及据其所形成的报告,如今已是人们了解和研究我国伦理道德状况的最权威的依据。

之所以要进行这一工作,是为了彻底弄清“道德发展的‘中国问题’到底是什么”[1]1。而这一课题,要求我们既要从生活世界中的复杂的感性经验中揭示出问题,又需要从思辨哲学的高度去澄清、把握直至解释这一问题。而做实际调研的更深的动机,则是因为道德哲学的研究如今已从纯粹的“象牙塔”式的对宏大理论的构造和研究,转向了对具体问题的关切[1]1。在西方,商业伦理学、医学伦理学等应用性的道德哲学,已经成为哲学中的“显学”。这一转向,是西方社会进入后现代社会的体现,也迫使中国学者去研究中国的具体而特殊的伦理道德问题。

此次调查表明,我国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现状“与日常经验和感性判断相差较大甚至很远”[1]5。报告将道德发展的中国问题刻画为“‘无伦理’;‘没精神’”,或者说“伦理缺陷,精神退隐”[1]5。这个问题集中体现在“一大悖论”即伦理和道德这二元之间的矛盾中:对道德和其发展状况,人们觉得“基本满意”,但是对伦理关系,即人伦关系,百姓们则觉得“基本不满意”。更为具体地说,在我国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中,形成了三大对峙:“义利之间的对峙”,“道德与幸福之间的对峙”,以及“生活水平和幸福之间的对峙”。此外,对于国民伦理道德精神的总的形态特征,这次的报告创造性地提出了一个“四边梯形”的模型结构来加以刻画:市场经济道德占主体地位,西方道德次之,社会主义道德和传统文化道德则构成了“梯形”的两腰。而我国如今的人伦关系,也从传统的“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的“旧五伦”转变成当代的“新五伦”,即由君臣关系转变为与单位组织的关系以及上下级或者同事的关系。由此,这次报告所提出的核心问题和模型,为我们理解和诊断当代中国的伦理道德情形提供了合理视角和解释框架。

正是在上述结论的基础之上,从2013年起,我们进行了新一轮的大调查。相较于之前,这一次大调查以东南大学“道德发展智库”为依托,整合了更多的社会学专家,使得数据的获得和处理更为科学和精确,形成了2013年的关于中国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状况的最新数据库。研究伦理道德的动态发展规律,本就是启动第一次调查的目的之一。根据2007年调研的基本结论,我国的伦理道德已经从传统形态转型为市场经济道德形态——虽然还只是处于“经济决定性”的经济必然性或者说经济的自然伦理水平阶段。如果将伦理道德,按照经典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理解为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那自然它们为经济基础所决定。伦理道德的发展直接与经济的发展相关。2007至2013这五六年间,我国的经济水平发展迅速: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07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为27.02万亿元,居世界第四;到了2013年这一数字为59.52万亿,居世界第二,仅次于美国*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网站,见http://data.stats.gov.cn/。。经济的发展,必然导致伦理道德的变化,这第二次的大普查也就势在必行了。由此,我们不仅可以理解和研究当下的伦理状况,更重要的是能够从两次调查的比较中,发掘出我国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动态发展规律,这是新调查给我们提出的新课题。

本研究是这一课题下的一个子课题,旨在依据这两次调查所获得的数据库,针对我国国民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影响因子,或者说其伦理道德的影响力结构,做出2013年和2007年的比较研究。下面,我们将首先对所研究的课题,即什么是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影响因子,以及所采取的研究方法,做出必要的说明;继而,我们将比较两次调查的数据,分析对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产生影响的影响因子的动态发展趋势;之后,我们将进一步分析这些趋势所带来的伦理道德精神素质建设中的新问题及其成因;最后,我们将针对这些问题,提出对策。

一、问题与研究方法:影响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的主要正负结构和因素

本项研究的目的,是要指出影响民众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特别是其在具体的生活世界中的伦理道德精神素质的因素在2007年和2013年之间的动态变化。之前,我们介绍了本研究的背景和数据来源,这一节将界定所研究的问题和所用来解释数据的理论框架和方法。

本报告主要以对江苏省居民(包括外来人口)的伦理道德状况的调查数据为样本来分析我国的情形。主要的理由是,江苏省是沿海经济大省之一,历来也是我国文化和政治较为核心的区域,经济增速较快;同时它也是一个人口大省,其中公务员等六大群体以及来自全国各地的外来人口的分布也较为典型;另外,进行调查的人员主要在江苏工作。所以,这两次调查对江苏省的情况用力颇深,样本量也较大,其原本用意在于将江苏作为经济发达省份的代表,与广西、新疆等经济发展相对来说要差一点的区域做对比。通过比较我们发现,就这五六年的发展趋势而言,江苏省作为经济增速较快的地区,其伦理道德状况的动态变化也更明显,更具典型性。由此,这里的研究分析,既具有相当可靠和广泛的数据做支撑,又可以作为理解我国情形的一个样本。

江苏地区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水平和生活水平的发展变化,相较于内地其程度更为剧烈。调查表明,在2007年有41.7%的接受调查的江苏人认为自己“生活水平提高了,但幸福感和快乐感降低了”;而与此比较,这一数据在新疆和广西则为36.2%。这说明经济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与伦理道德之间的紧张关系,在江苏省表现得尤为明显。2013年的调查中,面对“与5年前相比生活水平的变化”这一问题,31.1%的江苏人民选择了“上升很多”,另有49.7%的人则认为“略有上升”,这表明,绝大部分江苏人认为生活水平相较于2007年有了很大的提升。从经济规模上来说,2007年江苏省的地区生产总值为26018.48亿元,而到了2013年则达到了惊人的59753.37亿元,翻了一倍多*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网站,见http://data.stats.gov.cn/。。此外,江苏省有很多外资企业和知名高校,接受各种文化思潮的影响较为明显。可以说,在江苏省出现“彭宇案”等在伦理道德生活中引起震动的案件并不是偶然的。因此,以江苏省内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在2007年到2013年之间的影响因子的动态研究为典型,可以使我们更容易发现伦理道德的主要影响因子及其变化规律。

(一)对伦理关系、道德生活以及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等概念的界定

我们先来界定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含义。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将伦理和道德这对概念不加区分地加以使用,认为它们是一对近义词。但是在哲学中,特别是在黑格尔的精神哲学体系中,这两个概念被区分了开来,成为(绝对)精神发展的不同阶段。这一区分并不是无聊的哲学思辨,而是突出了伦理道德观中的实然和应然两个层次。日常生活中对这两者的含混使用,只是说明了人们的伦理道德精神还未到达自觉的程度。2007年的两大报告,正是通过区分这两个概念,揭示出了伦理和道德这对对子之间所存在的矛盾和悖论,才真正厘清了当前我国伦理道德所面临的问题。

“伦理体现的是人的实体意识,是个体与实体之间透过精神所建构和表达的不可分离的联系,因而是人精神深处根深蒂固的家园感。”[3]由此,伦理世界是精神发育的天然的和逻辑的第一场所,人自出生就和家庭等伦理实体处于密不可分的联系之中,继而发展出与国家、民族等实体的伦理联系。伦理关系本质上是单个人和他的普遍本质的关系,这样一种关系需要得到人们互相之间的认同,具有主体间性。具体说来,伦理关系在实际生活中表现为人伦关系,“伦”所刻画的其实就是人们的公共本质,人伦关系也就是人与其公共本质的关系。在我国,通常的民众更习惯于用“人际关系”这样的表达来描述人伦关系。上文已经指出,我国旧有的“君臣”关系已经为新的人伦关系如个人与国家或者说个人与社会群体之间的关系所取代,也就是说,个体与家庭、国家或政府以及民族、社会之间的伦理关系依旧以新的形式存在着。哲学上的概念思辨虽然精微,但普罗大众或许并不能够熟知,所以我们必须在实际的调研中,将伦理转化为民众所能理解的话语来表达,由此,“人际关系”、“政府的影响”、“学校的伦理教育功能”等更为平凡的语言所表达的伦理关系也就构成了我们所调研的伦理关系的主要组成要素。

道德精神是伦理精神发展的必然趋向,是伦理的自在自为的阶段。“德毋宁应该说是一种伦理上的造诣”[4]170。道德意识是内在化的伦理实体,是客观伦理精神的主观感受和表达。所以,如果说伦理是客观的,偏重的是社会性和公共性,道德则更偏重个体性和主观性。道德考量的是个体的意识以及个体的行为与普遍的道德准则和法则之间的关系,而伦理则在于人与他人、社会诸群体之间的人伦关系。道德最终体现的是自由意志,但自由不是抽象的,必须是具体的,即是在外部世界中实现出来的自由。在这个意义上,道德生活这一范畴包含了人们的道德世界观,即对生活世界的道德观察,对意志、欲望、利益等矛盾的理解,这在我国则特别表现为“利义冲突”、“理欲冲突”等。此外,道德情感也是我们在调查人们的道德生活时所应特别关注的角度。

伦理和道德不能停留在抽象层面,必须在具体的生活世界中外化出来,展现它们的真理性。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提出了精神从伦理(真实的精神)经教化(自身异化了的精神)到道德(对其自身具有确定性的精神)这样一个辩证发展过程。教化必须在生活世界中完成。“现实生活世界,黑格尔在精神哲学的意义上称之为教化世界,教化世界既是伦理世界的异化,又是它的现实,同时也是道德世界的根据和必然性。”[1]21在日常生活中,面对各种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形态,我们的国民所具备的伦理道德能力、素质究竟如何?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在当代中国为哪些正面或负面的因素所左右,在这几年中又发生了何种变化?我们如何去制定相应的应对策略?这些问题构成了我们这一研究的核心内容。

2007年的报告指出了影响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的肯定性结构和否定性结构,为我们勾勒了生活世界中影响人们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基本影响力结构。肯定性的结构包括了伦理道德的受益场域,即家庭、学校、社会等伦理实体结构以及对我们的伦理关系和道德观念起着塑造作用的影响因子,即网络和媒体,国家或政府,大学及其文化等各种有着极大的道德话语权和道德影响力的因素;否定性的结构则包括了文化性因素和相应的责任主体,前者如市场经济导致的个人主义、外来文化的冲击等因素,而后者则为社会不良影响、官员腐败等因素。

对这些因子在人们心中的作用所做的2013年和2007年的两次调查及数据,构成了我们这一分析报告所依赖的主要基础。我们需要分析出这些结构是否在变化,各种因子之间的比重是否有所调整。由此,我们所采取的主要的研究方法,就是在细致地比较两次调查的数据库的基础上,依据2007年所制定的解释数据的框架和理论假设来分析现在新的变化趋势,以及分析2007年所指出的发展人们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基本素质中存在的问题是否有了新变化,以便制定出相应的对策,促进我国的伦理道德的发展。

(二)2007年与2013年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状况的动态比较

这两次调查所揭示的人们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的基本情形如何呢?

首先,我们先来看人们的伦理和道德的调节能力。在面对纷繁的伦理人际关系以及道德生活的时候,特别是在面对冲突的时候,如何去处理这些纠纷和冲突,是通过互相的沟通和说理,还是选择别的方式,甚或是沉默,体现了人们实际的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我们的研究结果如下。

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动态比较结果之一:人们的人际关系的伦理调节能力,以及个人行为的道德调节能力,在2007—2013年间并未有显著提高;在面对利益冲突时,伦理调节,特别是自我伦理调节依旧是首选,但是在面临经济领域的纠纷时,法律和契约的调节成为首选。

关于人们在面对伦理道德冲突时的人际关系的伦理调节能力以及个人行为的道德调节能力,2007年的调查显示,63%的江苏人认为当前人们的能力只是“一般”,另有23.1%的人认为是“很差”,6.5%的人认为是非常差,只有7.2%的人认为是“良好”。这表明人们总的感觉是对于伦理道德的调节能力存在不足。在2013年的调查中并没有关于此问题的问卷,但2007年的判断可能仍然是有效的,总之,这数年间人们的调解能力并未得到显著提升,这一结论可以在另一个问题的问卷中得到验证。在2007年的调查中,在人们面对利益冲突时,57.3%的人会选择“直接找对方沟通,但得理让人,适可而止”,另有21.6%的人认为应该通过“第三方从中调解,不伤和气”,会诉诸法律的人只有19.2%。而在2013年的类似调查中,我们更为仔细地区分了不同的人伦关系,结果表明,在与家人发生利益冲突时,57.8%的人会选择直接沟通,9.5%的人会选择第三方沟通,31.2%的人会选择“能忍则忍”,几乎没人愿意打官司;在与朋友发生利益冲突时,48.7%的人会选择直接沟通,愿意忍耐的比例则为18.1%;面对同事,这两项数据分别为44.1%和22.8%。这一比较可以看出,即便面对熟人,还是只有一半左右的人会选择直接沟通,这与2007年的情形基本相仿。这表明人们的伦理和道德调节能力并没有显著提高。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2013年的调查中,在被问到和商业伙伴发生利益冲突时的举措,有高达46.2%的人会“诉诸法律、打官司”,选择直接沟通的人只有22.9%,虽然2007年的调查中没有明确人伦关系,但是很显然,人们的法律意识增强,特别是在经济领域,自我伦理调节并不是首选,法律与契约的调节更占上风。

其次,我们来看对于人们的个体道德素质现状的调查。对于个体所具备的基本道德素质存在的主要问题,得到的结果如下。

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动态比较结果之二:人们普遍具备了相当的道德知识,但是伦理道德精神只停留在主观的抽象层面,缺乏将其在现实中实现出来的能力,并且这一矛盾现象在2007—2013年这几年中有加重的趋势。

在2007年对“当前社会中个体道德素质存在的主要问题”的问卷中,江苏省有75.9%的人选择“有道德知识,但不见诸行动”;选择“既无知,也不行动”的人则占了15.2%;8.2%的人认为问题在于“道德上的无知”。而在2013年,面对同样的问卷问题,选择“有道德知识,但不见诸行动”的人为72.4%;选择“既无知,也不行动”的人为10.5%;选择“道德上无知”的则为13.2%。图1是这两次问卷关于这一问题的对比。

图1 2013年与2007年个体道德素质问题比较图

图1表明,绝大部分人(超过7成)认为人们具备了基本的道德知识和判断力,但问题在于人们并不敢于行动,而认为在道德上无知的人只占极少数。但相较而言,2013年的道德知识显得更为下降,无知的比例在上升——虽然这一趋势并不明显。我们已经说过,道德是伦理的主观内化。这一数据的比较说明,人们的主观道德知识其实并不欠缺,但是仅仅停留在抽象层面,并没有具备将其真正实现出来的能力。这当然也和我们整个社会的不信任的风气相关,或许,结合之前的结论,人们更愿意将具体处理现实生活中纠纷的事务交由他人或者政府来处理。这也解释了我们现实生活中所感受到的围观的、空谈议论的“吃瓜群众”多,而真正会站出来的人很少这一现象。

由以上的分析,我们对于2007—2013这几年人们的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情形可以得出结论:人们在主观上具备了相当的道德和伦理的知识和判断能力,但是真正要在日常生活中将其用来处理实际利益冲突的能力不足, 并且这一矛盾有加深的迹象。

二、伦理道德精神的影响力结构和影响因子在2007—2013年的动态发展

提高处理具体生活世界中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能力的关键,在于提升人们的伦理道德精神的基本素质。这也是我们将生活世界称为伦理道德的“教化世界”的本意。但是,当前社会中形塑这些素质的具体影响要素是什么?我们提出以“肯定性结构”和“否定性结构”为解释框架去理解这些要素,而培育伦理道德精神的关键则当然在于更好地夯实肯定的要素,尽力消除否定要素的影响。我们在这一节将先分别来看2007—2013年来这些影响要素的发展变化。这也是本报告的核心内容。

(一)肯定性结构的动态发展

家庭依旧是公民成长中最重要的接受伦理教益和道德训练的场所,但是社会的教育功能在增加,学校的教育功能在降低,原本的家庭和学校“两大策源地”结构,正在演变成“家庭—学校—社会”三足鼎立的结构;在影响因子方面,大学及其文化的影响力在减弱,网络媒体、市场、政府以及社会团体,成了对新型伦理关系和道德观念起主要作用的新四大影响因子。

对于伦理道德精神的培育,自然的场域是家庭,但是在个人的精神发育历史中,还会受到很多其他场域的影响,只有在与不同的群体交往的过程中,伦理道德精神才能得到健康的发展。在面对“您认为在自己的成长中得到最大伦理教益和道德训练的场所是什么”的调查时,2007年(限选两项)的数据显示,选择家庭的比例为64.5%,学校的为59.7%。这表明了家庭和学校是教化伦理道德精神的最重要的两大“策源地”;此外,选择社会的数据为32.4%,这是第三重要的场所;另外两个较为重要的场域为国家或政府(10.1%),以及媒体(6.0%),其他场所则为1.0%(见图2)。

而到了2013年的调查,这一问卷的问题改为了单选,结果显示,选家庭的比例为38.7%,学校的为26.2%,而选择社会的比例高达24.9%,几乎和选择学校的数据持平。相较而言,选择国家或政府的只有5.9%,而选择媒体的锐减到了1.6%,另有1.9%的人选择了“其他”(见图3)。

从两次调查数据的比较可以看出,家庭和学校依然被认为是最重要的两大培育道德伦理精神素质的场所,但是在2013年,社会的作用已经和学校相当,由此,我们可以说,学校的伦理道德教育功能正在减弱。社会业已成为公民伦理受益和道德教育的重要“策源地”之一。

图2 伦理和道德受益场所选项比例图(2007)

图3 伦理和道德受益场所选项比例图(2013)

另外,在肯定性结构方面,我们还调研了对塑造人们的伦理关系和道德观念起重要作用的几大影响因子。2007年的调研(限选3项)表明,网络和媒体(71.5%)对人们的影响最大,政府(68.3%)以及市场(62.1%)的因素则以接近的比例紧随其后,大学及其文化的比例也达到了51.1%;其余的影响因子,如企业(14.1%)、宗教团体(8.6%)等起的作用相对不大。由此,当时我们提出了四大影响因子,即网络和媒体、政府、市场以及大学及其文化。在2013年的调查中,我们改进了问卷的方式,以更为细致的问题,分别调查影响人们的新型伦理关系和道德观念的第一、第二以及第三重要的因素,结果显示,网络和媒体依旧是被39.1%的比例的人认为是第一重要因素,而政府则被30.7%的受调查者认为是第一重要因素;在关于第二重要因素的问卷中,政府以24.7%的比例当选;第三重要因素则有19.6%的人认为是市场;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社会团体的影响被认为是第四重要因素,超过了大学及其文化的影响力。当然,在前一次调研中,我们并未加入社会团体这一选项,而是以宗教团体等名目加以调查,宗教团体可被认为是社会团体,但只是其一小部分,这或许是此次调查出现这方面重大变化的原因。但一个不容怀疑的事实是,大学及其文化的影响力正在减弱,网络媒体、市场、政府以及社会团体已经成为新的四大影响因子。

(二)否定性结构的动态发展

从对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造成负面影响的文化因素来看,2007—2013年间的动态发展趋势为,市场经济导致的个人主义以及外来文化等新兴的文化形态虽然仍是主要因素,但其影响在逐步削减,反之,传统文化的崩坏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力正在逐步增强。这表明人们在逐渐适应和消化新型文化形态的不良影响。但与此同时,对传统文化的失落所带来的伦理道德恶果则正在体现出来。我们预计这种新兴的和外来文化与固有传统文化之间的影响力此消彼长的趋势还会继续。

以上是对影响江苏省公民伦理道德精神素质的生活世界中的正面因素的分析,那么制衡这些因素的影响力结构是如何的?到底哪方面的力量更强?又是哪些群体或组织要为这些负面影响负责?这些问题需要我们从负面的否定性结构来观察。

图4 2007-2013负面影响因素比较图

从对当前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造成最大负面影响的文化因素上来看,在2007年,在面对“您认为对现代中国社会伦理关系和道德风尚造成最大影响的因素是什么”的问题时,江苏省有57.9%的受调查者认为是由于市场经济的发展所导致的个人主义泛滥,这是最主要的因素;排在其次的因素是外来文化的冲击,选择这一选项的人数占比为23.8%;而15.6%的人则认为最重要的因素是我国传统文化的崩坏;高技术的应用,即技术带来的伦理道德负面影响,也被1.4%的人认为应负首要责任。到了2013年,面对相应的调查,情形发生了变化,依旧有41.7%的人认为市场经济所带来的个人主义是主要负面因素,但传统文化的崩坏则上升为第二负面因素,比例为25.4%;认为外来文化的冲击作用的人数减少,只有12.6%的受访者认为这是重要的原因;认为计算机网络等高技术的负面影响的人数大幅提升,为11.6%,而选择其他的也占到了4%(图4)。

图4较为直观地反映了这些发展: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改革的深入,人们已经在逐步适应市场经济所带来的道德影响,虽然个人主义是与我国传统伦理道德相冲突的一种伦理道德形态,但人们也逐渐对其中蕴含的合理因素加以认可;与这一点相互印证,传统文化的崩坏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越来越强烈地为人们所感受到;而外来文化的入侵所带来的影响,在过了其最初所具有的冲击感后,也逐渐为人们所消化;互联网等高技术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则有显著的提升,这与当前我国互联网迅猛发展而网络媒体特别是自媒体的道德失范有关;其他各种因素的影响力也在增加。这一结果表明,人们如今接受伦理道德影响的媒介更为多元。总之,就负面文化因素而言,虽然市场经济所带来的个人主义依旧被认为是首要问题,但是和外来文化一样,它们的负面影响正在减弱;相反,传统文化的崩坏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在逐步增强,网络技术以及其他更为多元的媒介渠道的负面影响也正在上升。根据文化传播与交融的一般规律,我们可以判断,在未来,随着对新兴的和外来的文化冲击的逐渐习惯,人们对传统文化的崩坏所带来的失落感会越来越强。

在厘清了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能力素质的负面影响因子的动态发展趋势后,我们可以来研究对大家所广泛感受到的当前不良道德状况应该负上责任的要素。在2007年的问卷中,对“您认为哪种因素应当对当今不良道德风尚负主要责任(限选两项)”的调查结果为:官员腐败排第一,占到了52.2%;与此相当的责任因素为“社会的不良影响”,比例为51.4%;选择学校道德教育功能减弱的人数比例为36.3%,是第三负责任要素;企业不诚信和损害社会利益,以及家庭伦理功能式微则被认为是排在第四和第五的要素,数据分别为27.4%和20.0%(图5)。

与之比较,在2013年,此题改为了单选,官员腐败依旧第一,为41.1%,社会的不良影响则为36.5%,学校道德教育功能弱化依旧排第三,为7.7%,企业的原因为6.5%,家庭伦理功能弱化则为6%(图6)。

图5 应该对当今不良道德风尚负主要责任的因素(2007)(限选两项)选项比例

图6 应该对当今不良道德风尚负主要责任的因素(2013)(单选)选项比例

观察图5和图6可知,对于应该对不良道德负责任的主体(因素)的认知,民众这五年来的认知基本没有发生变化。官员腐败所带来的恶劣道德反响,以及社会上不良伦理行为和道德风气的影响仍然是主要的原因,家庭和学校的伦理道德培育能力仍然是以正面的为主,并不是不良道德风气的主要负责因素。这些结果反映了上行下效等传统的观念依旧在民众中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三)不确定因素

从2007—2013年伦理道德影响的动态发展来看,认为全球化、高技术、市场经济这三者与伦理道德发展的关系说不清的仍然是多数人的意见,但是认为存在积极影响和认为存在消极影响的人数相当,同步上升,“两极分化”日趋明显。随着时间的发展,我们预测,这种正反的对立会成为主流的意见。

无疑,我国现在所面临的社会大变革的原因,就是全球化一体化的不断加深,信息网络技术等高技术的不断发展,以及市场经济体制的全面深化。那么,这些大的要素是如何影响到民众的伦理道德发展的,这五年来的趋势又如何?我们不能够轻易下结论其一定是负面的还是正面的,所以将其归结为不确定因素。

首先,关于全球化、西方文化对当今中国社会的伦理道德的影响。2007年,21.2%的江苏人认为“总体上积极,负面影响是次要的”,而2013年这一选项改为了“变好了”,有16.5%的人选择,相对而言有所下降;认为变差了的,或者说“误导和污染了中国社会风气”的江苏人,2007年为7.0%,2013年为25.5%。有意思的是,在2007年,63.0%的人认为“中国人不了解西方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真实状况,表面性的模仿导致了很多社会变态”,以及有8.9%的人认为“很复杂,说不清”,前者得到了最多的支持,但之所以有这种认知,逻辑上是说之所以出现很多问题,是因为我们并没有真正地了解西方的情形,换言之,如果真正地了解了西方的情形,情况或许会不一样。这样,这一选项的实质内容,其实很大程度上也在说明并不能够确定全球化、西方文化到底对我国伦理道德的发展是好是坏。2013年,我们取消了这一有很强指导性的选项,只保留了“很复杂,说不清”,结果有高达41.3%的人选择。因此,可以下结论说,全球化对伦理道德影响究竟为何,主流的民意依旧认为是不清楚的,认为产生积极影响和负面影响的人数则相当,矛盾的意见非常明显,但是这五年间有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可能会是负面影响。

其次,对于网络技术等高技术与伦理道德发展的关系。2007年的调查问卷设计并没有很好地考虑各个选项之间的互斥性,但对我们仍然有参考意义,选择“联系方便了,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度降低了”的有25.4%,选择“信息传递迅捷了,但人与人之间的伦理感削弱了”的为19.9%,选“联系变得容易了,但情感方面的沟通变得困难”的为19.2%,选“效率提高了,但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真实性降低了”的为31.4%,认为提高了伦理关系的只有3.6%,“其他”选项则为0.5%。相较而言,2013年的调查比较明晰,选项之间也不互相涵盖,选择“变好了”的为29%,“没有变化的”为9.9%,选择“变差了”的有22.2%,“说不清的”有36.1%。相较而言,两次调查的结果都认为网络技术等高技术确实给人带来生活上的便利,但是对于情感的真实性感受降低,认为对于伦理道德发展的影响说不清的仍是多数,但也出现了好与坏两极分化的趋势。

对于市场经济对于伦理道德发展之间的关系。2007年的调查显示,22.6%的民众选择“经济发展了,人变得自私了”;9.9%的人选择“经济发展了,道德也更合理了”;而有趣的是,中性的选项,“经济发展了,伦理道德也变化了”得到了高达59.1%的人的青睐,而“问题复杂,说不清”的人也有7.9%。相应的,在2013年改进了的问题中,选择“变好了的”为29.7%,选择“没有变化的”人占到了11.8%,“变差了”的为31.5%,选中性选项“说不清”的,则有25.2%,约四分之一。如果我们将之前调查中的“中性的变化”选项理解为是一种“说不清”或者难以抉择的状态,那么趋势就很明显,随着我国市场经济越来越成熟,虽然市场经济依然被很多人视为一种影响伦理道德发展的不确定因素,但认为是正面的影响和认为是负面的影响的人比例相当,两极分化的态度明显。

图7 三大不确定因素调查汇总图(2013)

最后,让我们将2013年对这三个要素的调查展示为一张总图,以更直观地正面展示我们的结论(图7)。

三、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发展中面临的问题和原因分析

在2007年的报告中,对大众伦理关系道德生活的影响因子的诊断认为,培育生成伦理道德精神的肯定性的影响力结构与产生负面影响的影响力结构相互消解,这使得我们不具有很好的让精神得到健康发展的条件。这个问题在这数年中得到了一定的消解,还是又加深了,这是我们这一节要研究的核心问题。另外,以上研究表明那些原本不确定的因素正在进行“两极分化”。对于这个问题的成因,我们也要给出分析。

问题1,生成伦理道德精神的肯定性的影响力结构与否定性的影响力结构之间的矛盾,互相消解的问题并未得到缓解;社会以及社会团体的影响力取代学校成为更重要的正面影响因素,但是这些因素的主要责任人,如官员、企业家、以及演艺人员的道德素质不足,甚至导致负面的影响力更占上风的趋势。

居民在2007到2013年的五六年间,处理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能力,并没得到显著提升,甚至有倒退的迹象,这主要表现在人们具备了基本的道德主观知识,但缺乏在实际的生活世界中将其外化、展示出来的能力。而就培育这种能力的肯定性的结构中,伦理道德的受益场所发生了一个转变,由原本的以家庭、学校这两个天然的“策源地”为主要场所,转变为家庭、学校、社会“三足鼎立” 的结构。而在四大因子的调查中,我们发现,学校及其文化的影响力正在减弱,被社会团体的影响力所取代,网络媒体、市场、政府以及社会团体(广义)已经成为新的四大影响因子。这里面共同出现的要点在于,学校在新的经济条件和文化条件下,已经在慢慢褪去其作为伦理道德教育重要场所的功能。这或许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传统上讲究师生同学之间的伦理关系,学校也以育人而不单单只是教授知识为目的,但是不得不承认,更多的人以一种“经济”的角度来看待学校与自己的关系,学校变成消费者出钱接受训练,通过“高考”,最终习得技能谋生的地方。

在否定性的结构中,我们观察到的趋势是,就当前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造成最大负面影响的文化因素而言,传统文化崩坏的破坏力正在日益显现,成为第二大的负面文化因素。而相对的,市场经济所带来的个人主义与外来文化的影响这两个原本最大的负面文化因素的影响力在减退。我们已经分析过,这是由于人们不再觉得这些新兴的文化样态是具有冲击力的,人们对其的消解能力正在增强,反之,当前人们越来越深刻感受到我们传统文化的失落,认为这才是引起伦理道德能力减退的重要原因。就当今不良道德风尚负主要责任的因素而言,新的趋势是认为官员腐败和社会上的不良风气影响是最主要的责任要素。

两相对照,我们可以认为,在影响、教化人们的伦理关系和道德关系的精神素质的正反影响力结构中,互相对抗的现象依旧存在,培养良好的伦理道德精神条件依旧不足,甚至有越来越坏的趋势。一方面,学校的伦理道德教育功能进一步减弱,源头性的“污染”更为严重;另一方面社会的作用凸显,但是引领社会风气的网络媒体、明星等娱乐界人士的伦理道德水准却不足以完成这一任务;此外,政府以及政府官员等在传统文化的理解中,本应引导人们提升伦理道德素质的要素,现在甚至变成了阻碍这一发展的因素。

在对人们在伦理道德方面感到最不满意的群体(责任主体)的调查中,我们发现,2007年(限选两项)最不满意的是政府以及政府官员群体(72.4%),其次是演艺娱乐界(54.8%),再次为企业以及企业家群体(36.1%),而到了2013年,我们分别调查了人们对官员、企业家、演艺娱乐界以及教师等道德满意度,其中,对塑造社会风气起着重要作用的前三者,觉得非常不满意和比较满意的累积百分比分别为官员54.7%、企业家46.5%、演艺界54.8%,而对学校这个伦理道德教育原发场所起重要作用的教师的道德不满意度累积为19.6%。可见,尽管趋势是社会作为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的受益场域的作用更为凸显,社会团体和风气成为更大的影响因子,但是这些影响力结构并不具备去完成养成伦理道德精神任务的良好条件。

问题2,全球化、高技术、市场经济等对伦理道德发展的不确定因素的变化趋势是好坏两种评价的“两极分化”,未来随着这些因素的发展在我国的深入,不确定不清楚的人会越来越少,最终或许会出现伦理道德生活中对这些要素的判断的“彻底分裂”。

2007年的报告针对全球化、网络等高技术、市场经济等因素与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关系,提出了三大悖论,分别为:“技术—伦理悖论”,即技术上肯定,伦理上或者道德情感上否定;“经济—伦理悖论”,即经济上肯定,伦理上与道德上否定;“开放—封闭悖论”,即人们认为既要开放,但事实上对西方又不了解,总体积极,但是也有负面的影响。三大悖论当然强调的是这些因素和伦理道德之间的复杂关系,“说不清,道不明”。根据我们的分析,将2013年的数据与此加以比较,可以发现,认为说不清的人虽然还是多数,但是更多的人开始持有立场,部分人认为是负面影响,部分人认为是正面影响,形成了对峙。这是因为随着我国参与全球化程度的加深,对网络等高技术应用的推广,市场经济的深入等,人们开始日益了解、熟悉这些新的事物。如今普通百姓,特别是在江苏这样的沿海发达省份,对于西方文化,对于网络,对于市场经济的体制和原理,事实上都有着相当的了解。对这些事物对伦理道德的影响,人们也开始有了更为清晰的判断。

由此,我们有理由担心,如果最终人们对这些新事物在伦理道德上的影响形成了分裂的两种判断,分裂为截然对抗的两类人群,这就将导致人们在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上关于这些要素的评价的大分裂。事实上,这种分裂的迹象在社会上已经出现,我们有“崇洋媚外的新派人士”,也有坚持“因循守旧”的老派人士之间关于伦理道德辩论;我们有整天依赖互联网,足不出户的“宅男宅女”,也存在着担心人们实际的活生生的伦理道德情感会由此遭到破坏的人。这种分裂无疑也会对我国市场经济改革的进一步深化,全球化的进展,以及高技术的革新等造成阻碍。

另一个相关的重要问题是,人们逐渐开始怀念我国固有的传统文化,从解释学上来说,本来人们就是借由自己原本的传统和文化去理解舶来的和新兴的文化和事物。而最初,在不了解时,或许会对这些东西抱有美好的想象,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人们从心理上依旧会走向传统。对传统文化的崩坏所带来的恶果的焦虑,在2013年已经超过了外来文化,被认为是对伦理道德形成破坏的第二大负面因素。“国学热”、“读经热”等的兴起,可被视为这一问题的表现,或许将来会出现在伦理道德上的“国粹派”、“守旧派”,这也是我们要提起注意的。

总之,以上这些问题都要求我们继续深化对这些新生的不确定因素与伦理道德之间的关系加以学理上的研究,以提前预防将会出现的问题。

四、结论和对策建议

至此,我们主要以江苏省的调查为例,分析了2007—2013年之间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影响因子的动态变化。通过对相关数据的比较分析,我们发现,民众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基本精神素质,以及相关的在具体的生活世界中实行伦理和道德调节与自我调节的能力在这五六年间并未得到实际的提升,甚至还有所退化,这表明我国伦理道德的建设尚待提升。而影响伦理道德精神素质和能力的各种因素则在发生变化,在人们在伦理道德上的受益场域方面,社会场域的影响力在提升,与家庭、学校这两个原本的“策源地”一起,构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在正面影响伦理道德精神素质的影响因子的研究中,我们发现了广义的社会团体正在取代大学及其文化这个因子,与网络媒体、市场、政府一起构成了“新四大影响因子“;在负面影响力结构的文化因素方面,这几年间最显著的变化趋势为传统文化崩坏的负面效应提升,接近了市场经济所带来的个人主义的影响,并且已经超过了外来文化的冲击的影响,成为了第二主要的负面文化要素,这是文化融合中必然会出现的现象;而在应当对当前不良道德状况负主要责任的因素方面,如今依旧是官员腐败以及社会的不良影响应该负主要责任,变化只在于学校的教育功能弱化这一点,人们认为其并非主要的负责要素;而就全球化、高技术、市场经济等非确定因素方面,我们发现,尽管这些因素究竟会带来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影响难以界定,人们对此也多表示“不清楚”,但持有正反对立意见的“两极分化”局面正在形成。这些是这几年间影响因子的主要变化趋势。

图8 江苏《公民道德建设纲要》实施效果(2007和2013)比较图

由此所带来的问题是,在2007年报告中所指出的核心问题,即“本来应当对培育和教化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和能力的肯定性结构,与否定性结构之间相冲突,其影响力相互抵消,导致建设良好的伦理关系和道德生活的条件不足”[1]25,这一点变得更为严重了。2007年的报告中曾经指出,如果我们观察现有的只能说是一般或者中等偏下的伦理道德能力与伦理道德素质、伦理道德精神的影响力结构以及现代中国社会伦理道德建设的现实效果这三者之间的相互关联,会给我们目前面临的困境带来有益的洞见。而其中的现实效果,以《公民道德建设纲要》的实施效果为考量基准。图8是2007年和2013年的对比数据图。

图8中,我们对2013年的统计结果做了一些叠加,由于2013年的问卷更细,选项更多,为了便于比较,我们将2013年的选项“没听说此活动”视作“没有实质性效果”而与其叠加,将“效果较好”和“效果较差”两项整合为选项“有效果、但很小”。由此可以看出,经过了数年的努力,这一纲要的现实效果依旧很差,几乎无效,如何更好地建设

和发展公民的伦理和道德能力,找到适当的途径,仍然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我们并非是政府决策部门,无法从细处做到很好的规划,总的对策当然是要从行政等方面加强对伦理道德精神素质有肯定性影响的因子,比如加强学校的伦理道德教育等,同时尽量消解否定性影响因子中的有害部分,比如在引入西方文化时注意审查其中的不适合我国伦理道德国情的内容;对于非确定性因素,则需要注意提前预判其可能出现的问题。根据我们在上一节的比较分析,我们在这个报告的最后特别提出:就“社会以及社会团体的影响力取代学校成为更为重要的伦理道德影响因子,但是这些因素的主要责任人,如官员、企业家以及演艺人员的道德素质不足”这一问题,相关部门需要进一步狠抓对社会伦理道德风气有着极大引导作用的人群的伦理道德建设,官员腐败、企业家只顾利益、演艺人员私生活混乱等现象给一般民众的伦理道德的精神素质带来了极大危害;而对于“全球化、高技术、市场经济等对伦理道德发展的不确定因素的变化趋势是好坏两种评价的‘两极分化’,在未来随着这些因素在我国的深入,不确定不清楚的人会越来越少,最终或许会出现伦理道德生活的‘彻底分裂’”这一问题,相关领域的专家应当从学理上加强对这些因素与伦理道德精神之间的内在关联的研究,搞清它们之间的关系,以预防可能出现的问题。此外,我们也谈到了传统的伦理道德观与新兴的或外来的伦理道德观的影响之间此消彼长的关系,人们普遍感受到了对传统文化的需求,这也要求相关文化部门给民众提供相应的条件。

[1] 樊浩.中国伦理道德报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2] 樊浩.中国大众意识形态报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3] 樊浩.“伦理”——“道德”的历史哲学形态[J].学习与探索,2011(1).

[4] [德]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范扬,等 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责任编辑 许丽玉)

B82

A

1671-511X(2017)05-0015-11

2017-03-06

江苏省“道德发展智库”和“公民道德与社会风尚协同创新中心”阶段性成果。

何浩平,男,博士,东南大学人文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西方哲学、伦理学、现象学。

猜你喜欢
伦理道德伦理道德
《心之死》的趣味与伦理焦虑
企业伦理道德视角下的安全生产
头上的星空与心中的道德律
十几岁(2021年24期)2021-11-18 02:18:40
护生眼中的伦理修养
活力(2019年19期)2020-01-06 07:37:00
跟踪导练(五)(2)
道德是否必需?——《海狼》对道德虚无主义的思考
突发新闻采访中新闻记者的职业道德和伦理道德平衡
新闻传播(2016年18期)2016-07-19 10:12:06
对新闻摄影伦理道德的研究
新闻传播(2016年2期)2016-07-12 10:52:24
伦理道德在清代借贷契约中的约束力
法律史评论(2015年0期)2015-07-31 18:56:51
用道德驱散“新闻雾霾”
新闻前哨(2015年2期)2015-03-11 19:2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