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晓凌
开放的传统
——刘建水墨风景画印象
文/张晓凌
20世纪中国画有了空前的发展。先有“岭南画派”,后有徐悲鸿、林风眠的中西融合。建国后,“新金陵画派”以及李可染的“写生画派”“长安画派”又陆续崛起。它们共同汇聚成20世纪的新中国画潮流,激励了一个时代的艺术革新,并形成“中国画新传统”。这种传统,表现在山水画中,便是改变传统古木幽径、高人雅仕之类样式化的题材,强调走入生活,用水墨的方式表现新的时代风物。毫无疑问,刘建的水墨画正是这一“传统”影响下的结果。他的画面与我们习惯中的山水画不同,是一种具有实景意义的水墨风景画。他习惯借助水墨语言清灰淡雅的色彩感觉,呈现他对于风景意境的理解,而不是拘泥于所谓的笔墨细节,让作品成为一种与现实生活毫无关联的伪古典山水。
爱琴海岸之二 68cm×100cm 2015年 刘建
刘建是安徽人,他的作品中有大量皖南民居的实景写生。面对这些承载着生活记忆的场景,他改变传统山水画的宏观视物角度,吸纳水彩局部景观的观察方式,将水墨的渲染结合到线条造型的基础之中,重新赋予水墨材料以新的表达能力,画幅中的皖南民居散发着厚重的传统文化气息。应该说,刘建的这种探索实践了“笔墨当随时代”的命题。也即画家必须走出画室,到大自然中去,到现实生活中去,在实践中探索能够表现新时代的笔墨方式。因为,中国传统绘画的笔墨技法一直是在发展中继承的。就历史而言,水墨语言发轫于唐代,但却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我们今天面对的水墨传统是历经千年的水墨实践者通过绘画实践不断总结而形成的历史积淀。它表现为一整套的视觉体系,有着复杂的结构层次。我们不应将水墨传统看作一种孤立静止的结构,而应该将之视作一个不断发展与演变的过程。运用这种方式审视水墨传统,我们就不会僵化地认为“中西融合”前的水墨才能称之为传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获得一种客观的视角面对水墨的变革与重建。毫无疑问,刘建对这一点的认识是非常清醒的。他的画面呈现出一种开放的视觉吸纳,而不是生硬、空洞的视觉继承。他的水墨民居,带着现代人的空间审美,探索水墨材料全新的表达方式,对于今天中国画的发展与演进有着较为积极的启示作用。
因斯布鲁克 60cm×48.5cm 2016年 刘建
布拉格之二十一 97cm×60cm 2016年 刘建
印象·印度 97cm×180cm 2016年 刘建
忆江南 68cm×100cm 2015年 刘建
科隆之六 180cm×194cm 2014年 刘建
德累斯顿之四 97cm×60cm 2015年 刘建
对于刘建的这种探索,我个人倾向于称之为“开放的传统”——他们对于新的时代要求,没有回避,没有漠视,而是积极地介入,将自己融入到水墨传统千年来的发展与演进的过程中,而不是简单的盲从历史既有的成果。很多当代中国画家都强调所谓的正统,讲究临摹、讲究来处,轻视写生、轻视变革,使得水墨传统中的创造性被遗弃,形成古旧难读的水墨经验。或许,传统是深入人们意识深层的东西,是摆脱不了的,是需要继承的,但传统更大的现实意义却在于发展。面对发展,传统又是一种不畏险阻、勇于创新的精神,而水墨传统之于我们的现实意义恐怕正在于此,它既是保守的力量,也是前进的基地,关键看你采取怎样一种姿态。很高兴,刘建所采取的姿态是灵活而务实的。他没有走入继承传统的僵化与保守之中,相反,他继承20世纪以来“美术革命”给水墨传统带来的“中西融合”的方式,进一步拓展了水墨的语言空间。在刘建的作品中,除了他所熟悉的皖南民居风景,甚至还会出现巴黎街景、喀什民居。这些原本难以融入中国画语言系统的景观,在刘建笔下得到了很好的处理,转变成为一种水墨淋漓的视觉效果,从而很好地解决了画面的形式语言与表现内容之间的矛盾,拓宽了水墨表现对象的范围。
印象·印度之八 60cm×291cm 2016年 刘建
刘建在现实生活的体悟中,转换了他经验中的水墨语言。他借助西方风景画的视觉空间,构图上多采用具有透视意味的空间,而不是旧式的平面空间。并且画面中,光色效果与水墨渲染的结合,又将西化的写生方式转化为一种水墨语言化的感观方式,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又保证了水墨自身的审美趣味。同时,他习惯消弱笔触,用块面墨色在极具层次的铺垫中显现出一种体量感,然后借助水分的作品保持水墨的透气与轻松,避免墨色的凝结与滞固,从而赋予水墨以一种全新的呈现方式。而获得这样一种成果的前提,正是基于前述“开放传统”这样的视觉姿态,并以此实现水墨变革的历史发展,为传统输入新鲜的血液。可以说,刘建的探索有力地说明了中国水墨画仍然存在着革新的空间,而实现这一目标的唯一途径就是回到生生不息的自然之中,回到现实生活之中,感受新鲜的视觉经验。
回顾中国水墨画在20世纪的发展历程,我们有理由相信类似刘建这样的“中西融合”实验,在新的世纪里,将会有着更大的发展空间。他们为水墨传统带来的新式水墨经验可以成为一种新的传统,并呈现出全新的表达,从而继续推动传统的继承与发展。从某个角度上看,他们吸纳写生获得的一种全新的水墨写实性,可以和实验水墨甚至抽象水墨并置,成为当代水墨经验突破传统束缚的可贵经验。虽然,他们之间在表达结果上存在着具象与非具象的差异,但他们通过语言表现方式的探索来改变水墨程式固有的抒情形式的变革之路,却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可以说,这种相似正是源于他们面临的共同的水墨课题——水墨怎样能够获得与传统文人画不同的语言表现能力?或许,在这条道路上,大量的探索之中,存在良莠不齐,甚至鱼龙混杂的状况。但假以时日,去芜存精,其中优秀的部分一定可以积淀下来,经过历史和时间的考验,成为传统中新的养分。我相信,刘建将会成为其中优秀的一份子。
2007年11月3日于中国艺术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