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 尖
开元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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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手记
一个伟大而浪漫的年代,一位满腹经纶的华严学者,在指尖丰盈细腻文字下,似乎穿越历史,在轮回中跃然纸上。指尖刚刚荣获2013—2015年度“赵树理文学奖”,“名家”栏目将持续关注赵奖得主,关注这些在晋土上用指尖默默耕织的作家。
从前的冬天比现在冷。立冬节气一过,寒风肆虐,大雪浸骨。村里人祭祀完山神,便停止一年的猎牧和农事,准备好柴薪,又穿上厚厚的衣物,蜗缩于低矮的草屋之中,等待春天的暖阳。
村后的山,那时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山上森林密布,草木葳蕤,野兽出没。人们上山砍柴割草,总要结伴而行,稍有不慎,便会遇到虎豹豺狼,蛇蝎毒虫。天一擦黑,人们就吆喝着回村,而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总是神情慌张,边跑边喊,生怕一不留神,身后会扑出一条猛虎,置他于死地。更多时候,村里人将精力放在如何对付饿狼的事情上。人们上山,总带着木棒和火种,若遇狼,他们会将火把点燃,然后在惊天动地的嘶吼和木棒的挥舞中,击退狼的侵袭。每年深冬和初春,狼们频繁出入村庄,叼去人们喂养的鸡仔和猪娃,有一年,竟然将坐在门口的胡姓小孩叼走,小孩的哭声,在山上的丛林中萦绕,当人们闻讯赶到时,小孩已经咽气,他的身体被狼撕得七零八落。以后,村里的小孩再不敢一个人在街上玩,他们总是被大人们恐吓,说狼会将他们抓走。即便许多年后,关于狼抓走小孩的事已成为了一种传说,人们还是时刻警惕着狼的到来。
不论白天还是夜晚,山上密林之中常传出虎啸和狼吟,那是一种既可扩张空间、又能刺穿气体的声音,带着可怖的气息,在村庄上空连绵不绝。仿佛在提醒人们,它们存在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但很少有人遇见过猛虎,它们似乎也一直安居在山里,从未下山。山脚下,有一个小庙,供奉着山神大王,冬天来临之前,人们会送来供奉,整羊整鸡,粮食酒水,祈祷神仙保佑全村人平安。
这是唐开元六年的冬天,正是玄宗统治时期,政治清明,励精图治,任用贤能,经济繁荣,天下大治,初现空前盛世。历代帝王,都拥有长生不老的奢望,在位之时,都要倾尽国力找寻长生之秘方和蹊径。唐皇帝们首先想到的是道教创始人李耳,他们有同一种姓氏,再加上道教所追求的长生不死、得道成仙、济世救人的宗旨,暗合了统治阶层所需所想,于是,老子李耳被尊为直系远祖,道教遂成为国教在全国推崇和盛行,玄宗治国,更是以道家清静无为思想为宗。这种带着皇家心血和脉络的教义,成为无法超越和无人企及的象征地位的流派,它高高在上,被遵从,也被膜拜。在当时,道教的教义也成为科举考试的必考内容,也是当官的必备条件。这种对道教思想的全民普及,对社会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而成为一个道士也是极其艰难的事,审查和考试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需要国家最高机关的决定。这样一来,道士中,多皇亲贵戚,多学养深厚的青年才俊,使得当时的道士个人素养极高。
在村里,有唯一的李姓人家,祖上曾出过秀才,其后代在几里外的私塾念书,因其刻苦好学,远近闻名。像一些故事中所述的头悬梁锥刺股、闻鸡起舞、囊萤映雪这些事也常发生在他身上,在当时,他最大的愿望是考取功名。虽说他家的族谱,无论如何都无法跟皇家的姓氏相衔合,但他们还是坚信,命运施赐李姓,也是予他们家的垂青,并以此笃定了献身官场走上仕途的决心。而他们不知道,此时,有个人仿佛一道光芒,要照亮他和他们所在的村庄、山脉、河流和树木,那缕光,正自北京方向,向着此地姗姗而来。而来的这个人,他叫李通玄。
李通玄是唐代北京(今山西太原)人,李唐王室后裔。《宋高僧传》卷二十二《法圆》后附所记,“开元七年(719),李通玄携带新译《华严》从定襄(今山西境内)到并州(今太原)盂县西南同颖乡大贤村高山奴家。”生于皇族的李通玄,在年轻时主要以研究《易经》为主,“学非常师,事不可测。留情《易》道,妙尽精微”。“年过四十,绝览外书”,到武周时期,开始关注《华严》,从注重儒家经典转向佛教典籍。开元年间,随着年岁的逐渐增大,渐经诸多圆满或缺憾的世事,便将精力更多地投放在了对经书的熟悉和深入上,他觉得经书浩博,包揽内容繁杂,而多种译本和解释互有参差,对后学者修行颇为不利,于是,便决心自己注释《华严经》,以此来为后辈修行者指出一条简单而明朗的捷径。他的想法,正好契合了国家的倡导和流行,于是,在一片支持声中,踏上了北上的旅程。
一切都是后人凭空猜测,但肯定的是,他尚未确定要去往何处,他在寻找,也在等待。当村里人熬度严冬时,李通玄已经走在寻找合适修经地的路上。他先上五台山,但寒冷的高山气候,令他感到寒冷不适。在他打算离开此地时,偶遇一位深谙华严经书的僧人,听说他在编著《华严经》,便传授了许多华严经的重要旨趣。每天傍晚时分,僧人总要与他告别,然后去往北山山顶歇息。每次看那僧人步履轻盈仿佛乘风驾云般离去而当他试图追赶僧人时,才发觉竟然是那样困难,他看着远去的僧人,心里总有一股惆怅。有天夜里,李通玄跟僧人分别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于是走出寺门,向着僧人居住的北山顶上仰望,他竟然发现,整个北山,被一片圣洁的红光笼罩着。
李通玄惊讶地问寺里的住持,北山山顶上怎么有那么圣洁的红光?
住持说,许是野火烧山吧。
这样的回答令李通玄很失望,他感觉,那更像是神光。于是一时兴起,便向着北山山顶走去,一探究竟。等他气喘吁吁到达山顶,面前的红光更加炽烈。远远地,他看见一株树,树上挂着紫金的幢幡,而那位僧者,竟然端坐树下,四周围绕着数百位戴冠帽的人唱着梵音,这声音仿佛天籁,是那么悦耳动听,可是李通玄却一句也听不懂。那些人,被一团火红而炽烈的光芒所笼罩围裹。此刻,他觉得面前的大火是如此令人着迷,心想:如果我也能成为数百诵经人中的一个,即便大火烧身,也不惧不憾。于是,他向着熊熊火光纵身一跳,奇怪的是,并没有烧灼感,竟通体清凉,法喜充溢,妙不可言。他亲见圣者的庄严法相,正准备趋前恭敬顶礼,圣境竟然瞬间消失成空。李通玄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不觉中竟坐了三天。三天后下山,来到西谷口,见到有几个童子目光炯炯,飘然而过,他知道童子远非常人,便稽首作礼,童子见到他,反问道:“那天晚上跳入家师的光圈里的人就是您吗?”
通玄说,“是呀,未知令师是何位尊者?
“家师是妙德文殊啊!”
通玄欲随童子去参拜,童子却说,“你已受到家师指点,不要忘了你的志愿是弘扬经教。”说完就飞向空中,转瞬无影。
这次奇遇,更加坚定了李通玄用心造论,解释华严大经的决心,于是,收拾行囊,向南方盂阳而去。
盂邑的早春,依旧延续着冬的寒意。他背着沉甸甸的经书,沿着逶迤的雪脉,穿密林,度坚冰,过苍村,在挂满寒星的五更出发,到苍阳落尽后在山中洞穴歇息,所有凄凉的风景被他踏踩在脚下,但他没有一刻犹疑,向前,向着命定之地,是他唯一的目标。那一天,他又饥又渴,极度疲惫,当他看到山下人家里袅袅飞旋的炊烟时,感觉到一股热流贯穿了他的全身,于是他敲响了这户人家的柴门。
这户人家,便是李姓人家。
此时,他们家正在生火做饭,等待念书的公子回家。但满屋的烟尘,也挡不住那种清悦的洁净。当他们开门,看到屋外人时,脸上现出欣喜之色,仿佛他们是用几百年几千年时间等候着李通玄的到来般。事实也是如此,在之前的几百年和之后的几百年中,李姓人家和这个村庄,乃至周围的山脉河流,再没有等到一个能改变他们的生活,为他们的山川、河流、村庄命名的人,也没有谁能在史书上替他们的村庄留下亮光熠熠的故事。
来人身长七尺,目光清澈,红唇,紫盛长须,身着麻衣,赤脚,消瘦清逸。他看了看李家还算阔绰的院子和院子里堆积的柴薪,便提出想住到这里注释经文的想法,李家人当下毫不迟疑,腾出一间屋子,打扫干净,将李通玄请将进去。
晚饭的时候,他见到了李家所有的三代七口人,当然他也见到了13岁的李公子。李公子眉眼清秀,身形俊朗,在山野乡村,这样气质,确是少见。当下,李公子便请教长者所谓自然无为的教义,长者说,无为处世应物,成就了万物,也成就了自我。“自然之道本无为,若执无为便有为”。无为是合道意、得天心、致太平的根本教旨。人生在世,对尊名荣贵,华衣美食,珍宝广室和音色财货总是有所企求的,当企求超出了自然无为的规律就会出现种种有为之弊害,转化为贪欲。所以自然无为是在遵守清静寡欲的教义外,持守朴素无为的人生态度。消灭贪欲,淡泊以明志,不有为强求,以全身修道为目标,却危离咎,最终达到忘其形骸,无所执着,自然无为的境界。
灯苗摇曳,李公子听得入迷,其他人亦听得津津有味。山乡僻野,多粗鄙之人,如此知晓道理的人,却如惊鸿,其言其行令人茅塞顿开。
从此,李通玄足不出户,辛苦修经。
这一年,是开元七年,农历乙未年,五月己丑朔(初一),出现了罕见的日食,民间称为天狗吞日,一旦日头被天狗所食,人们便以敲锣打鼓来喊日。据说,这是居住在天上皇帝的父亲,透过太阳表面上的现象来警告其地上的代理人----皇帝,明示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有什么事情需要修正。因此在这一天,皇帝唐玄宗命人关闭大殿,而到偏殿旁的小殿里进行早朝。之后他身穿素服,命人撤去悬挂的乐器,要求御膳房降低膳食规格,又命中书、门下两省复查关押的囚犯,开仓赈济饥民,勉励百姓勤于农事,以这种从简从亲的方式,用来忏悔和灭罪。锣鼓声,欢呼声中,人们重新见到了光芒万丈的日神。尽管如此,皇帝大臣还是人心惶惶,对自己和对世界的怀疑,令他们彻夜难眠。直到在这年秋天,高僧慧日经行七十余国,往返十有八年,终于返抵长安。他的归来,极大地安抚了当时的唐王朝政权,也更加兴起普天之下人们对教义的莫大热情。而这个时代所呈现出的接纳和包容的姿态,极大地促进了当时的文化繁荣和社会进步。
转眼又是春天,李通玄在村里已住了一年,人们尊称他为李长者。为不打搅李家,他迁入“马家古佛堂侧晏息”,因为对经书的痴迷,全不顾人单影只的孤单,常常废寝忘食,彻夜不眠,村里人都知道,长者一日一餐,为了不惊扰长者修经,给他送饭,也从不惊扰。有时,昨天送的饭今天还在,人们也不声张,悄悄地将新的饭菜放下。邻村上下,都知道从京里来了修经人,殚精竭虑,晨昏不分,便说,这肯定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于是,修筑了一个简单的土龛,希望李长者能安住。
有一天五更,李长者一夜未眠,出门来,突听身后一声咆哮,他转身时,但见一只身长可达2多米,尾长近1米,身上有橘红色的毛皮和黑色条纹的老虎,正凶恶地盯着他,李通玄心里一紧。猛虎的呼啸将村里的人惊醒,他们隔着门缝向外看,看见体型庞大的老虎和清廋的长者的对峙,他们的身心并没有移动,但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较量,一种气息和精神的较量,刚开始,老虎张着血盆大口,跃跃欲试,试图扑倒李长者,但李长者却神情自若,且竟然靠近一步,手也搭到了老虎的背上,口中喃喃,念起经来。当经声响起,那虎突然就变得温驯可怜起来,神情中带着一种享受和祈求,后来,它竟然匍匐在地,李长者跨步迈上虎背,人们看见,猛虎呼啸而过,直奔山上土龛。从此,辅佐在李长者左右。而这个无名小村就有了一个独特意味的村名——拦掌。
在山上,李长者的饭菜更加简单,因为有猛虎在侧,村人不便前去,他将山上的柏树叶子洗净,做成饼,每天早上食枣十枚,饼一个。后世人称他为枣柏大士。而他修经的土龛,后人称为兰若寺,寺里当日李长者取水之地,名长者泉。他住的山,曰李宾山。
2016年春,我第一次去往以长者为名的山——李宾山,又称北寺山。康熙县志曾记,在县南二十里,周回为峰者六,为涧者三,怪石奇松,林壑争秀,唐李长者隐于此。
山上的路,被一座煤矿所挡,怎样都不得,最终还是入了黑乎乎的煤场,从垃圾、污水和粪便的臭气中走到了山上。那座叫兰若的寺,是一间新抹的水泥房,铁锁锁闭的门里面,能看见新塑的神像,红袍加身,面目慈祥的菩萨。旁边的旧址,立着几介或残或整的石碑,都是几百年时间中,后人予长者的尊敬和缅怀。那口井还在,水面上落满白色的槐花瓣,井旁,有老砖残瓦,也分不清,哪块是来自开元的。太阳从茂密的树枝间照着这片废墟,斑斑驳驳的,仿佛也照着长者清廋而庄严的骨骼。
唐开元年间,李长者蜗居此地,苦修华严。他在《解迷显智成悲十明论》中说“十二缘生,是一切众生逐妄迷直,随生死流转的大苦海,也是诸佛及众圣贤的宝庄严大城,又是文殊、普贤常游止的华林园苑。这个一切诸佛功德海,重重无尽,与一切众生,犹如光影,无有障碍。只由迷之则为众生;悟之即是诸佛,所以众生及十二有支皆无自性,随无明等而有生死流转。用戒、定、慧观照的方便力,照见自身心境体相皆自性空,即众生心就是全佛智海……”
远不止这些,李长者居于兰若寺期间的生活,在历史上还有另一个版本:那日猛虎将长者驮于此,便有二位清雅女子在此等候,她们将长者从虎背上接下,然后备好纸墨,跪于龛前,伺候长者抄经。屋外四轮斗转,白发苍然、瘦骨嶙峋、年近耄耋的长者,曾怀着怎样的心境,为一部经书呕心沥血过?无人可知。或者长者已对红尘器界再无感应,只用肉身的坚守,来护佑精魂的长存?不可否认,他的灵魂已氤氲经书已久。女子端来饭菜,等长者吃完,便收拾饭碗,继续备好纸笔研磨,逶迤出了寺门。不久再回,再跪于龛前候等,如此五年,直到华严经论完成,此两女才不见。此段传奇,在县志有确切记载,真假难辨。当一个人,倾情于某事太久,便有了一种常人所无法效仿的超然之态,像神,也像另世的人。人们编撰这样的故事,不过是为了在弘扬教义的同时,赎自己的罪,同时更为让一个毫无私心的人得到最好的结果。
开元十八年三月,九十六岁的李长者已垂垂老矣,他常常会在释经中途睡去,在梦中,他有怎样的经历和体悟,无人可循。只是每次醒来,他会更加刻苦地修经。在盂邑的数年间,他修成了《新华严经论》四十卷,又作《略释新华严经修行次第决疑论》四卷,还有《会释》七卷、《略释》(即《华严经中卷大意略叙》)一卷、《解迷显智成悲十明论》一卷等等,这是他将生命与佛经共同修注的几年。他坚信,一个人的肉身寿命终是有限的,而他在有限的生命中,如若能竭尽所能注释佛经,定能如愿以偿,去往西天净土世界……
大贤村的李公子在这一年考取了进士,他们家大宴村人,以示庆贺。李公子亲自上山,恭请长者。在长者面前,他长跪不起,他的感激无以言表。这几年,李长者就像一个榜样或者荣耀,让一个少年学士对未来有了坚定的信念,或许他不可能像长者一样,注经学法,但他可以用学养和心血去报效国家,清静寡欲,返璞归真,做一个廉洁的官员,只有这样,他觉得自己才对得起遇见长者的缘分。长者正在睡梦中,当他睁开昏花的眼,看到面前俊朗的年轻人时,不禁笑起来。所有老去都是为着新生而来的。他答应明日去为他庆祝,李公子起身作揖道谢。
明日,艳阳好照。正是暮春天气,槐香满村,桃红柳绿,一派盎然。李家将宴席摆到了大街上,杀鸡烹羊,极为热闹。从上午开始,人们就开始划拳喝酒,一场一场的酒事,令乡人们感到痛快。近午时分,李长者着干净长袍,拄柏木拐杖,从山上下来,神情缥缈,态度洒然,俨然神仙下凡。李家人赶紧迎将过来,李公子更是将板凳拿来,放到长者的腿前,见长者坐下,上前顶礼膜拜,长跪不起。
良久,长者要辞别,李家挽留,长者摆摆手道:“汝等好住,吾今去也。”
众人一愣神,接着便惊讶起来。一个老人,他说的话都是经过生命沉淀的,他从不妄语,也不哄骗,他的真,是带着生命大悲凉的真。
有人便问,“长者有恙乎?”
长者摇摇头,“生年有百,吾终矣。”
一时众人悲泣。全村人送长者回到兰若寺,他嘱他们好走,便再不跟他们说话。
第二天,长者故去,面色如常,坐于案前,姿态未改。
关于长者故去和之后的事件,旧版县志中有这样的记载:县南二十里,山峭削,林木森然,百鸟啾暄。唐李玄通修真于此,感二仙女来供养。及卒,有二鹤悲鸣而去。
但民间传说,李长者并非卒于兰若寺,他圆寂在跟北寺山相邻的山上。在那座山山顶上,一直住着两只仙鹤,长者圆寂后,两只仙鹤环绕着他的肉身久久不散,直到他的灵魂出窍,然后携带着他一起飞往西方极乐。或者这也是真的,因为紧邻北寺山的那座山,就叫作双鹤山,除去跟李长者有关的这两只仙鹤,此后,盂邑人再没有见过鹤的影子。
兰若寺有碑,上有山西太原府盂县儒学教谕霅川马能撰并书《重建兰惹(若)寺记》:余闻西方圣人乃释迦世尊也,起教寂灭,其法清净,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以故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无不敬而持之。然宗其教受其法者,必获内有德智、外有胜行止人,斯可以建祗园,图佛像,以为生生不灭、世世无穷之壮观矣。县治去西,山曰李宾,寺曰兰惹,自大宋延祜四年之创也。其先则有玄通法师归真于此,而其灵物异迹,载诸神传,不可枚举。历今月日弥长,岁代经久,殿廊圮毁,墙垣倾颓,钟鼓不能声闻,晨昏莫能顶礼。
年月风驰电掣,四时轮换急速,开元年间的那些往事,早在彼时便画上了句号。后世人们之所以一直对长者念念难忘,或者远不止在华严经书中得到了精神慰藉,同时也在他的传说中获取到生而为人所要抵达的高贵,一种干净、纯洁而无欲无求的气质。
指尖,山西盂县人,曾出版《槛外梨花》《花酿》《河流里的母亲》《雪线上的空响》等散文集,作品多次刊发于《青年文学》《天涯》《散文》等刊。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