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青(新疆)
不翼而飞
●朱子青(新疆)
一
房子里空荡荡的,黎明前的黑暗已渐渐散去。外面的马路上喧嚣了起来。我坐起来抠了抠眼屎,习惯性地叫哥哥:
哥哥——哥哥——
我一连叫了好几声,没有听到哥哥的应答。我总是这样,如果他不应答我就接着叫,直到他应答为止。我的叫声像紧箍咒一样,虽不至于让哥哥头疼欲裂,也会让哥哥心烦意乱。从小到大,我一直这样跟在哥哥身后叫:哥哥——哥哥——
叫叫叫,烦不烦!哥哥有时会歇斯底里吼一声。
我一点也不恼怒,谁让他是我哥呢!如果我有一个姐姐,我就会少叫几声哥哥;如果母亲在世的时候,也减少对他的烦扰;如果父亲没有患病,还能顺顺溜溜地说话,风风火火地走路,还能在下班时给我们带几块糖果回来,我当然也不会这样老喊哥哥的。
哥哥,哥哥——
我提高了嗓门,口吻带着怨气,仍然没有听到哥哥的答应。小卧室里,半身不遂、不能言语的父亲正使劲地啐痰,痰又粘在嗓子眼里了,真令人恶心。偶尔,我会替哥哥帮父亲擦一下屁股,其他的比如给父亲洗澡、掏耳朵、剪指甲、挤父亲背上的鸡眼、挠痒痒,洗衣服、喂饭……我一点也帮不上哥哥的忙。哥哥为了我与父亲,整天忙得像风中的风车。现在,父亲除了哥哥外,最需要药物,可药物需要钱。钱啊,一谈到钱,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贫穷的人了。我对口袋里能装几块钱,哪怕是几分钱,都充满了向往。小时候过年,除夕夜,慈祥的母亲会给我们一点压岁钱的,可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父亲残酷地没收了。现在,我们父子三人依靠父亲微薄的退休金生活,每月要买米买面,买清油蔬菜,要交水电费,日子紧张得让人上气不接下气。父亲病倒后,家里的财政大权转到哥哥的手中,看得出,他的压力很大,常常为如何支配几块钱都要绞尽脑汁,这让他显得苍老又可怜。
我气呼呼地起床,从阳台穿过客厅,来到了父亲的房间,房间里有一股浓烈的汗臭与尿骚混合的气味。父亲坐在床边,正端着垃圾桶,艰难地往里面啐着,他衣襟上有一坨白白的痰渍,我呕了一声,扭头就出来了。推开卫生间的门,卫生间的暖气包还在缓慢地渗水,哥哥说要找物业维修工来修理,一年推一年,始终没有见到修理工来。卫生间的水龙头还在滴答着,已经流满了一红塑料桶水,这是我们一天的生活用水。我推开厨房门,厨房的窗户开着,锅台上落满了尘土,冰锅冷灶的样子。要在平时,这时候厨房里热腾腾的,哥哥正忙着给我们做早饭。我将头伸出厨房的窗户,楼下静卧着几辆车,似乎还在梦中,一动也不动。我不甘心,又在房子的角角落落里找了一遍,连哥哥卧室的床底下,衣柜里都找遍了,仍没有找到哥哥。
我顺手拉开哥哥的抽屉,除一沓印有数字与黑框的过期彩票外,什么也没有。看到彩票,我突然有一个预感,心怦怦地跳了起来:莫非是哥哥中了彩票!
哥,哥,是不是彩票中了?
我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哥哥的回应。父亲又躺了下来,轻微地打起了呼噜。父亲现在就知道睡,以前还看电视《动物世界》,一边在沙发上打瞌睡,一边听赵忠祥解说。后来,哥哥狠心地将电视卖给了收破烂的,这让我们家突然变得与世隔绝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卖了电视,你不让爸看,也不让我看电视了?”我愤怒极了。因为我最喜欢看《西游记》和《猫和老鼠》,如果没有电视看,我的日子也很难打发。我知道哥哥的用意想逼我出去找工作,可我不愿出去,我害怕外面的世界。
“小东,哥中了彩票就买平板电视,这个大屁股太占地方。”哥哥很富耐心地对我说。我从他眨巴的眼睛背后,看出了破绽。哥哥为了买彩票竟将父亲置办下看了二十年的电视机给卖了,想想当初电视机买回来的时候,左邻右舍纷纷前来我们家看电视,那场面令我流连不已。那时候谁来我们家看电视,得看我的脸色。有一段时间,我跟着电视剧《射雕英雄传》学降龙十八掌。后来,不知谁在黑暗中给我头上擂了一棒子,要不是那一棒子,说不准我的降龙十八掌早练成了,我早就在江湖上闯荡了,不止于十几年来窝在家里不敢出门。更让我难以想象的是,那肯定是一根魔棒,那一棒子让我永远地停留在了少年时代,再也没有生长。
哥哥肯定是出啥事了,除了中了彩票,其他的事我都不愿想。中了彩票这么好的事,为什么哥哥不对我和父亲说,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家呢?
二
有一段时间,哥哥总会从梦里笑醒来,笑醒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十分单纯,憨憨的像孩子一样可爱。我想他一定是梦见自己的彩票中了。我盼着哥哥的彩票能中五百万,如果真中了,是有我与父亲的一份的,因为哥哥总是用我们父子三人的生日数字组成的彩票号码,有时会把母亲的也写上,后来他觉得晦气,就再没有写,因为母亲染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病而离家出走,进而不知所终。母亲的病让我们一贫如洗,她说没有脸面再活在世上了,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就悄然地离开了我们。我想,如果哥哥的彩票真中了,我们的幸福日子就来了,父亲就有钱买药了。到那时,我要让哥哥给我的口袋里装满钱,装满钱后,我想到外面大摇大摆地走几圈。钱是胆量,我一点也不怀疑这个真理。我的记忆中,哥哥是中过几次彩票的,最多的一次是猜中了五个数字,中了五十元。那天早上,哥哥醒来,只穿了件肮脏的小裤头,兴奋地跑到阳台上来将我摇醒问:“小东,你知道五十与五百万差多少吗?”
我摇摇头,哥哥带着失望的神色叹了一口气:“差两个数字,哥就能中五百万啊!五百万,你知道是多少钱吗?”
我又摇了摇头。哥哥无奈地说:“如果哥哥中了五百万,你想要什么?”
“你不是说买平板电视吗?”我偏过头望了哥哥一眼。
“傻瓜,平板电视才值多少钱,五百万能买好几车,除了电视你还要什么?我带你去周游世界!”
“我,我不要周游世界!”
“那要什么?”我看哥哥的样子,就像中了五百万,骄傲与自信,眼睛闪烁着逼人的光芒,平时灰突突的脸上有了明亮的光泽,浑身是胆的样子,似乎年轻了几岁。
“我,我想,我想要女人,可以——可以给我们做饭!”我羞得满脸通红,扭过头背着哥哥含含糊糊地像在说梦话。
其实,我想说要像阿秀那样的女人,可说不出口。阿秀是哥哥的女朋友,她一进我们家的房子,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制造出一些声响,弄得我心慌意乱,身体像要爆炸一样。
自从哥哥被单位辞退之后,阿秀就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家。说实在的,我爱阿秀,我思念阿秀要比哥哥强烈十倍百倍千倍万倍,我多么希望哥哥再次将阿秀带回家来。一个家要是没有女人的气息,还算什么家?母亲离家出走后,我们家就变成了荒凉的沙漠,空气干燥得连一株花草也不能生长。
哥哥给一家公司开小汽车。哥哥是世界上最敬业最称职的小汽车司机,他时刻都在等待公司领导的召唤,无论白天晚上,无论是生病还是受伤,无论是饥饿还是寒冷,都无法阻挡哥哥的工作热情。要不是我与父亲的拖累,哥哥会住在公司,或蜷在车子里睡觉,只要领导一叫他的名字,他会马上睁开眼,快速地发动车准备出发。哥哥对市区里的每一条路,每一条巷子都了如指掌,他总是能在堵车的时候找到捷径,以最短的时间到达目的地。工作多年,哥哥从没有因为个人原因误一次领导用车。哥哥最乐意被领导派去政府机关取文件,他认识了许多政府官员。有时候,哥哥一个人开着车,只要看到有政府小官员或者熟人朋友在街上走,总要将头伸出去给他们打招呼,问要不要送他一程。很多政府小官员常常记不住哥哥,可这丝毫不影响哥哥对他们的尊重。哥哥说,尊人尊自己嘛!
我丝毫不怀疑哥哥的技术,我曾经坐过一次哥哥的车。哥哥让我坐在前排,给我系上安全带,还给我放了好听的音乐。他带着我穿过这条马路,又穿过那条马路。街上那么多的车,哥哥像杂技演员一样,轻易地就超越了他们,有时擦着他们的后视镜就开了过去,我快乐的一声一声尖叫哥哥——哥哥,感觉心飘在了云端。
就在一年前,哥哥接二连三地出了几次车祸,便被单位委婉地辞退了。我想,哥哥之所以出了车祸,肯定不是技术的问题,也许有别的原因,比如阿秀。对,一定是阿秀,哥哥出车的时候,阿秀肯定在他的心里头闹腾,这样给谁也开不好这车!
哥哥听说我要女人,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竟然流下了眼泪。他说,“中了五百万,哥给你找几个女人你随便挑!”
“我不要别人,我要阿秀!”我转过身,激动地坐了起来。
哥哥突然止住了泪,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表情难看极了,肌肉扭曲着。那一刻,我有些后悔,我低下了头,心里头希望他能大吼一声,可他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斜靠在了沙发上。
这时,我们俩如梦方醒,才知五百万仍遥遥无期,便都不再作声,世界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地寂静。
三
会不会哥哥真中了五百万,会不会是去给我找女人去了?如果是这样,我得再次告诉他我谁也不要,就想要阿秀。会不会是他怕我和父亲拖累,独自带着那笔钱周游世界去了,他一直梦想着周游世界,像一只鸟那样自由飞翔,我觉得哥哥不是那种薄情的人,不会抛弃我们的。
插图:张四春
我坚信五百万迟早会到哥哥的手上,他养活阿秀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如果是阿秀不相信哥哥,不相信那迟早会到来的五百万,我只能说阿秀没有眼光。那么漂亮的眼睛,顾盼流飞的目光,怎么可能呢?我想来想去,想得头都疼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阿秀离开哥哥一定与父亲有关系!倒不是父亲能说什么,而是父亲身上的气味,阿秀肯定是受不了的,她在等哥哥买新房子,所以短时间不再来我们家了。这让我很是苦恼,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让父亲去死吧!我们得让父亲好好地活着,活得比我们谁都长。父亲死了,没有了退休金我们怎么活下去?所以,我们只能忍受父亲身上难闻的气味了。可是阿秀,那个清水芙蓉般的姑娘,那个神仙一样的姑娘,那个比哥哥小十多岁的姑娘怎么能忍受呢!
在我还没有受到魔棒伤害之前,在我初练降龙十八掌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天晚上,我被几个哥们叫出去喝酒,喝得天旋地转,不辨东西南北,回来时倒在了单元门口的雪地里。要不是哥哥背我回去,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我就没有机会看到阿秀。
我决定去找哥哥,即使身无分文,即使外面的世界枪林弹雨,我也要出去,即使黑暗中有一百人举着棒子擂我的脑袋,我也要出去,因为我只有一个哥哥。
雪花纷纷扬扬往下落,天空中像飞着数不清的白色的蚊子。冬天一来,对于饥寒交迫与贫病交加这两个词我就体会特别深刻。出门的时候,我多穿了件衣服。院子里的空气新鲜极了,刺激得我咳嗽了几声,令我神清气爽,刚才的紧张与苦恼似乎减轻了许多。
我先去了彩票店,就在小区的门口。店面不大,里面挤满了人,地面上到处是纸屑与过期作废的彩票,乌烟瘴气的。有人仰着头研究墙上贴着的各期中奖号码表,似乎要在其中找出规律来;有人趴在柜台上选号码,有的人眼睛红红的,有的人抓耳挠腮,有的人一脸沉思。我还看到了一位老奶奶,她在买彩票时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彩票店的老板与老板娘忙得不亦乐乎,彩票机不知疲倦地往出吐着彩票。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没有找到哥哥。我怯怯地问一个正在研究号码的大肚子男人:
“您,您看到我哥大东了没?”
“张大东?狗日的我也想找他呢?”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凶巴巴的:“你是他弟弟?”
我点了下头。
“他上周借了我五十块钱,说中了奖分我一半,不中的话今天还我的钱,可今天他没有来!狗日的是不是真中了,他想独吞?”
“我,我也不——不知道。”我有些战战兢兢,倒退着准备夺路而逃。他一把抓住了我,我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吭一声。他不动声色地搜查我的口袋,翻了我的上衣口袋,又翻我的裤子口袋,里里外外地翻了一遍,将口袋布都反掏了出来,什么也没有找到。这让我羞愧极了,恨不能化着一股轻烟逃了。其实,我多么希望自己的口袋里有几张钱币,或者装几张哥哥的过期彩票也好啊!
那男人没有打我,最后很不屑地放开了我,我猫着腰满脸羞愧地溜出了彩票店。
四
雪越下越大,要淹没地上一切的阵势。街上的车一辆辆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的样子,低头行路的人,表情比天气还冷。我必须尽快地找到哥哥。我想起哥哥开黑车的事来,心想,莫非哥哥又去开黑车了?
哥哥被单位辞退后,他租了别人的车跑黑车。一到冬天,我们这地方街上的出租车就不够用了,跑黑车的人从街头巷尾蜂拥了出来。刚开始那段时间,哥哥整天辛苦,心情却极好,我知道是这钱的魅力,钱和女人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让人兴奋。没多长时间,哥哥身体出了小小的故障。哥哥跑起车来总是顾不上撒一泡尿,就算找到了厕所,也常常是急得尿不净。街上的警察一天比一天多,他们只要发现黑车载客就没收车辆。哥哥一见那些威风凛凛的警察,就心惊胆寒,牙齿发颤,后来竟发展到小便失禁。很长时间,哥哥的裤裆老是湿的。后来,哥哥在车上放了一个营养快线的空饮料瓶,那个口径特别大,很是适合哥哥方便。但想到这个办法已为时过晚,哥哥因长期憋尿,身体出了故障。
我不知道哥哥开的是什么样的黑车,站在路边,我对风雪中过往的每一辆车招手,每停下一辆车,我就低头望一眼车里的司机,发现不是哥哥就说:“对不起,我不坐车,我在找我哥哥!”
“神经病!”
……
有一个人咬牙切齿地想打我,吓得我转身就跑,可梦魇一般怎么也跑不快。人行道上到处是行人,让我躲闪不及。没跑多久,我就感到肚子饿了,双腿发软。
后来,我在一家足浴按摩店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了下来。隔着玻璃门,我看到了里面有许多漂亮的女孩子,她们露着光溜溜的大腿,坐在沙发上,兴高采烈的样子,似乎在等待什么。此情此景,不由得令我想起春暖花开这四个字。
这时候,一个女孩子看到了我,就推开了玻璃门招呼我:
“先生,进来呀,外面的天太冷了!”我一时受宠若惊,我第一次被称作先生。就在这一刻,十多年前魔棒给我施加的魔法顿时就消除了,我变成了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大人。我想起荒度的这十几年,被哥哥抚养的这十几年,没有工作、没有女人,没有亲自花过一分钱的这十几年,突然唏嘘不已。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我日夜思念的阿秀:
“阿秀姐,我是小东呀!”
她愣了一下,将身上披着的粉红色的带着狐狸皮毛领子的羽绒服裹了裹,掩住了雪白晃眼的胸。
“你是谁?小东,我,我想不起来了!”她羞涩地给了我一个笑,“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她还是那么美,她记不起我不要紧,我能再次见到她感到幸福得想哭,我的脸涨得通红,浑身产生了无穷的力量,甚至连饥饿都忘了。
“我哥,我哥是张大东呀!”
“哦,我真不认识,你大约认错了人!”说着她轻轻地关上了门。
我并不感到失落,反而高兴了起来。我想哼唱几句什么歌来表达内心的幸福感,可想来想去想起了两句: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我就哼唱着这两句歌词,出门继续去找哥哥。
我来到了哥哥以前的单位。推开玻璃大门,大厅里有一群人围成一圈看打牌,他们高声嬉笑着,争吵着,气氛热烈之极。我不敢打扰他们,我知道这里面都是哥哥以前的同事,说不准还有哥哥的领导,虽然哥哥离职了,但我不能为哥哥丢脸。
“你找谁?”一个穿着西装瘦瘦的男人问我。
“我,我找张大东!”
“早,早离职了!”
“我是他弟弟,我叫张小东,他今天早上突然不见了!”
“失踪了?是不是中了彩票,逃了!”那男人半开玩笑的样子。我们的谈话并没有影响打牌人的争吵与喧闹。
“不,不会的,我哥不是那样的人。”我分辩道。
“记着,如果你哥中了彩票,让给我们一人买一部苹果手机啊!说话算话。”打牌的人突然轰地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笑。但我想到了哥哥,他在单位的时候,一定不止一次地拍着别的人背或搂着同事的肩许下了承诺:“如果我中了五百万,给咱公司员工一人买一部苹果手机!”
我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找了很多地方,饥寒交迫的我再也走不动了,风夹着雪花一直往我的衣服领子里钻,我于是慢慢地往回走。风雪虽然很大,但我一直记着回去的路,这进一步证明了曾经施在我身上的魔力解除了,要是往常,我早迷路了。我想,如果找不到哥哥,今后,我将勇敢地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我要照顾好父亲,我要把阿秀娶进家门,让现在的家像一个真正的家。想到这,我奋力地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房子里不知为什么显得更加空荡了,死一般的寂静。让我惊奇的是父亲不翼而飞,连平时房间里那浓烈的汗臭和尿骚味也消失了。那样子像我从来没有一位生病的父亲,没有一个半瘫失语、浑身臭味的父亲;从来没有一位慈祥的母亲,在除夕夜给我压岁钱的母亲;从来没一位对我爱护有加、起早贪黑为养活我和父亲而奔忙的哥哥。
朱子青,男,汉族,70后。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童话作品近百万字,代表作有散文集《我深爱的这片土地》《小世界》、中短篇小说集《月亮湖》,长篇小说《抑郁》,童话作品集《小天使环保之旅》等。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现居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