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经生命历程的河流

陈修平

童年是在一个处于深山之中的村子里度过的。

常言道，深山藏好水。我的老家四面环山，村前就有一条小河，自村子上方的山涧深处逶迤而来，又绕着村子前面婉婉流向远方。开门不仅能够见山，而且还能见水，大自然的馈贈，无疑为我的故乡平添了无限秀色，也为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无限乐趣。除了大雨天，村前的河水总是那么不紧不慢地流着，倒映着岸边的青山绿树，清幽幽、碧莹莹的。每天都能看着这些美好的景致，让人不禁心生宁静，也颇感舒坦……

小时候，村里的交通极不方便，人们出村进村都得靠脚步丈量，天晴还好些，雨天就只能踩着泥泞前行了。村里有小学，我们小孩子在念完小学前很少出去，只在每年春节跟随大人去山外的亲戚家拜年，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在山村里度过的。在相对较为封闭的地方生活，我们有着那种自得其乐的满足感，不像现在人一样有空没空嘴上总是念念不忘地挂着“远方”，我们在那样的环境里倒是过得颇有诗意。每逢周末，村前小河就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的开心乐园，或岸边垂钓，或下水嬉戏，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即使从小河里仅仅摸起数条鱼虾，母亲也能混合着萝卜、辣椒烹制出美味佳肴。如今每每想来，连自己都感到惊奇：那时候，怎么能在如此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单调的日子里，过得那么有滋有味？！

或许正是老家的这条小河，让我打小就喜欢水。灵动的河水，慷慨地滋润着沿途的万物，也让我的故乡充满着灵气，呈现着灵秀。我一直固执而有点偏激地以为，一个地方要是没水，无论如何也是一种缺憾，是根本谈不上美的！

小学毕业后，我到了乡镇中学读书。乡镇中学的地势较高，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就能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汪大大的湖面。地理课上，老师颇为自豪地告诉我们，学校前方的湖面其实就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由此，我也知道，老家村前的河水在经历千迂百转之后，就是注入了这个鄱阳湖。虽然总想去看看鄱阳湖究竟有多大，但学校为了安全，不允许学生去湖边玩耍。只在班级组织的一次春游时，我和同学们到了鄱阳湖边上，近距离与鄱阳湖接触。烟波浩淼的湖面，成群结队的水鸟，郁郁葱葱的水草……自由伸展的广阔场景，令我们欣喜不已，这是老家的小河无法比拟的。不过，我们看到的还只是鄱阳湖的一角，一个湖汊而已。于是，心中埋下了一个愿望，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看到鄱阳湖的全貌，领略这个世界名湖的风光……

大学毕业，我被分配到了老家乡镇。工作之中，我是尽心、努力的，可以充满底气地说，做到了尽职尽责。不过，像流水一样，潜意识里我总有着一颗涌动的心。多年后的一个机会，我通过考试进入九江市这座江南小城工作，开始了与这座美丽城市的厮守。

九江，乃众水汇聚之地。万里长江自九江城北边流过，一路唱着雄浑的歌谣，豪迈奔放；千里鄱阳湖环绕九江，滋养着这个鱼米之乡，生生不息。九江不仅城外有大江大湖，城中央还有串为一体顾盼生辉的甘棠湖和南门湖，宛如九江城的一双明眸，楚楚动人；连接甘棠湖和南门湖中间的李公堤，则犹如九江城挺立的鼻梁，秀美丰盈。无论是甘棠湖边烟水亭旁三国周瑜曾经英姿飒爽临风屹立检阅水师的点将台，还是唐朝江洲刺史李渤为方便百姓通行而率众筑起的李公堤，均印记着九江城的悠久历史。从开始租房，到后来购房，我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居住在甘棠湖和南门湖附近。空闲时候，可以绕着甘棠湖、南门湖散步，或者去湖边的甘棠公园、南湖公园走走，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可谓悦目悦心怡神怡情。每天晚饭过后，不少九江人都有走湖的习惯，或相约友人，或携着家人。天气晴好的时候，成百上千人绕着甘棠湖或南门湖一路悠闲地漫步，一路随意地闲聊。川流不息的人流中途相汇于李公堤，实在蔚为壮观，的确称得上九江一道独特的风景！

古人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在灵秀九江，像我老家的村子一样，你尽可以山水都“乐”——既可欣赏到山的稳重、刚健和安宁，更可欣赏到水的灵动、悠然和淡泊。相对而言，九江更为显山露水。如果说驰名中外的庐山是九江的骨架，那么城外的江河、城中的湖泊无疑就是九江的灵魂。正是这些温柔、灵动的水，令九江这座江南小城显得温婉无比、灵秀无限，曾荣登“中国十大魅力城市”榜单。

由于工作的原因，汛期，我曾随市水利部门人员乘船上鄱阳湖查看水情。丰水季节的鄱阳湖，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放眼望去，不禁觉得人之渺小。从元朝末年陈友谅与朱元璋鄱阳湖大战的水域——永修县吴城镇附近出发，一路向下。到达湖口县城边上苏东坡笔下的石钟山附近，就是鄱阳湖的出口，鄱阳湖水正是在此处与长江之水汇合，万里奔流，最终融入大海。而到了枯水季节，鄱阳湖则水落滩出。广阔的湖滩上，蓼子花开得异常灿烂。一簇簇蓼子花连接起来，宛如一块块花色相间无比亮丽的地毯，阳光照耀下，显得非常养眼。候鸟们纷聚于鄱阳湖这个世界最大的鸟类保护区，流连于一片片美丽的湖滩之上，好不热闹。天、地、人、鸟同乐，那是一种最为和美的场面！

后来，也曾去过广东深圳和辽宁大连，在浩瀚的大海边短暂停留，看海天一色呈现梦幻般的蔚蓝和纯净，自由放飞心中的思绪……

我想，其实人生旅程也犹如流水一般，从小河流，到大江湖，总是一路奔流不息。那些流经生命历程的河流，似乎总在冥冥之中启示着我们，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永不停息，一路向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