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贤
吃饭最快的人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多年来,陆成妈的这句话一直在陆成耳边响着。陆成妈一生最爱两个人,陆成爸和陆成。陆成爸年轻时一心扑在工作上,每次吃饭都吃得极快,狼吞虎咽地只用几分钟就结束了一顿饭。陆成爸四十几岁就因胃病去世了,陆成妈伤心欲绝,一直认为是“吃饭快”害了陆成爸。
“你自小胃口就不好,吃饭更要细嚼慢咽。”陆成妈担心陆成会重蹈覆辙,打小就像下死命令一样,严厉地要求他。
在海岛当兵的几年,“细嚼慢咽”的习惯,使他经常饿肚子。别人几碗饭下肚,吃饱饭后离开了,他还在慢慢地吃着第一碗,好像在一颗一颗地数着饭粒。最后餐厅里只剩下他,守着已经空空的饭锅、空空的盘子。
妈妈来部队省亲,用手抚摸着他的脸,不停地问:“别人都胖了,你怎么瘦了。”
“噢,因为吃饭太慢,饭都被别人抢光了,又不敢提要求,老是挨饿。”陆成低声地说。
“那也比吃得太快,消化不良,得胃病要好。”陆成妈妈咬着牙说,她眼着含着泪,一定又想起了英年早逝的陆成爸。陆成一个劲儿地答应着。
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在单位里集体会餐,大伙都吃完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慢慢地吃着。几个女同事把相邻餐桌上的垃圾都打扫干净了,准备把餐桌拼起来举行娱乐活动,可他还占据着一张餐桌没吃完。大伙等了他一阵儿,科长不耐烦了,大声质问他:“陆成,你吃饭这么慢,像不像个男人?”
“也不像女人!”一个同事小声说,满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他无动于衷,这些年,已经谁也改变不了他了。
可能是吃饭慢,给同事留了做事拖拉的坏印象,他在单位里一直得不到重用。妻子身体有病,一直没有外出工作,陆成微薄的工资就成了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岳母从乡下来跟陆成住在一起,帮忙照顾陆成的两个孩子。
陆成喜欢吃黄花鱼,妻子就经常炖黄花鱼给陆成吃。餐桌上,妻子把白花花的大块鱼肉从鱼骨上剔下来,全都盛到陆成碗里,“你是家里的顶梁柱,这营养一定要跟上。”妻子说完,把鱼头夹给了岳母,又把瘦瘦的鱼尾分成一大一小的两份,放到两个孩子碗里,自己只吃盘底剩下的一点点碎肉和鱼汤。
两个孩子吃过饭,大喊大叫着跑出去玩了。妻子和岳母吃过饭去厨房洗刷餐具了,留陆成一个人在餐桌旁慢慢地吃,天天如此。
一次,陆成身体不舒服,晚饭没吃两口,就看电视去了。他无意中听到妻子对两个孩子说:“你爸不吃了,碗里剩下的鱼肉,这两块大的给你们两个,这块小的给姥姥。”
“太好了。”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兴奋地不得了。
陆成侧脸偷偷地瞧,两个孩子和岳母都急不可待地伸长了手臂从陆成碗里抢着夹属于自己的鱼肉,贪婪地放进嘴里大口嚼着,妻子的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真好吃!”“太好吃了!”“简直绝了——”她们几乎异口同声地不停描述着美味,嘴上的油腻闪闪发亮。陆成转过脸,心里却突然有一种被解放的感觉。
不知为何,从那天起,陆成吃饭变得越来越快了。
如意算盘
一大早,周力波就来了婚介中心,离过一次婚的他,正盘算着找适合自己的另一半。
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女人的资料吸引了他的眼球。这个女人叫田霞,没结过婚,年轻时出国留学,获取了一大堆学位,后进了大公司工作,赚了数不完的钱,而现在,她想找个归宿。周力波立刻让婚介中心的人员联系了田霞,要跟她见面。
第一次见面很成功,风流倜傥的周力波给田霞留下了无尽的好感。心动的田霞邀周力波到她的家里做客。
第一次来到田霞的家,周力波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欧式风格的漂亮小别墅,富贵典雅的红木高档家具,墙上挂满了田霞跟许多大人物的合影。
“太棒了,”周力波心里盘算着,“假如拥有了这个女人,就拥了这所房子,也拥有了她所有的钱,前妻留给他的两个孩子的抚养费也解决了。我一定要征服她。”
周力波使出浑身解数,凭借伶牙俐齿,甜言蜜语,没多久就迷得田霞对他难舍难分了。
“亲爱的,咱们结婚后,你希望我生个公主,还是王子呀?”田霞依偎在周力波的怀里问。
周力波的心头一震,心里犯了嘀咕:“如果我跟她生了孩子,那将来,这财产指不定是谁的呢。”周力波思来想去,很快有了主意。他跟田霞撒了个谎,谎称要到外地出差,悄悄进了医院,做了扎结的小手术。
周力波跟田霞的婚礼在本市档次最高的酒店举行,参加婚宴的几乎都是田霞的宾客,还有一些洋客人。周力波身穿黑色的礼服,手挽身穿洁白婚纱的田霞走过漫长的红地毯,虽然他的两腿间动过小手术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但他仍为自己的如意算盘而得意。
婚后,正如周力波所料,他的小手术的地方如此隐蔽,田霞根本没有发觉。田霞像伺候主子一样,左一碗人参汤,右一碗枸杞当归汤,不停给他补着身子。特别到了受孕期,更是殷勤不停。周力波也不负众望,夜夜如猛虎下山,可几年过去了,田霞的肚子依旧平平,没有一点鼓动的痕迹。
田霞急得不停奔走于各大医院,瞧了几百位中医、西医,检查结果都显示正常。田霞要带周力波去医院检查,周立波立刻翻了脸:“什么,你竟然认为是我的‘种不行,天大的笑话,我前面两个孩子怎么来的?”顶得田霞立刻缩了回去。
望着田霞皱纹渐渐增多的脸孔,周力波愈发暗自得意。
“老公,我已经拖了十几天没来了。”一天早晨,田霞对周力波喊。
“可能跟從前一样,精神太紧张了吧。”周力波说。可田霞仍不死心,自己去了医院检查,周力波心里却像吃了定心丸。
快到中午时,田霞回来了,她把手里的医院化验检查单兴奋地举过头顶,高跟鞋左甩一只、右甩一只,扑进了周力波的怀抱,“好消息,这次,我真的有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