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马克思批评伦敦面包商

◆ 吴兴人

想起马克思批评伦敦面包商

◆ 吴兴人

一家名为“法欣”的面包店被举报长期使用过期发霉面粉制作面包。

店名Farine，在法语中是面粉的意思，寓意他们卖的面包从原材料环节就开始把控，坚持法式标准。据法国老板弗兰克声称，店内原料都是法国进口的，从而保持最终质量。现在西洋景拆穿，原来卖10多元钱一只、一天要卖掉一千多只、供中小学生放学后的“美味”点心——羊角面包，居然是用过期发霉的法国进口面粉做的。消息传出，舆论大哗。

奇怪吗？一点也不奇怪。唯利是图，是商人的本性。法国面包商人弗兰克，也不例外。

用过期发霉面粉做洋面包，并非这个法国面包商的首创。自从面包作为西方人的一种主食以来，面包掺假行为早已司空见惯。在1862年10月30日，马克思就在英国《新闻报》上发表一篇文章，批评伦敦的面包商为获得更多的利润，在制作面包时添加一种“面包素”的行为。文章写道，加里波第、美国内战、希腊革命、棉纺织业的危机和威亚尔的破产——所有这一切如今在伦敦都退到次要地位，而让位于面包问题，一个地地道道的面包问题。以“钢铁和蒸汽领域中的思想”而自豪的英国人忽然发现，用古代法兰克人的方法作“staff of life”（英谚“生命支持物”，指面包），像诺曼人入侵时期那样。唯一的一项重要进展，是借现代化学之助制作掺假的食品。

接着，马克思又幽默地写道，英国有句古语说，每个人，甚至最好的人，一生都得吃一斗脏东西。但是，“约翰牛”想不到的是，在最直接的物理意义上，他天天都在吞食一种不可思议的由面粉、明矾、蜘蛛网、蟑螂和人的汗水做成的混合物。马克思熟读圣经，当然知道人是汗流满面才取得面包的；但是，人的汗水必须当作一种不可缺少的调料，加在和好的面团里，这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大大的新闻。

在《资本论》里，马克思又重申了上述批评：“面包掺假的情况，令人难以置信，尤其在伦敦更为厉害。这种现象，最先是由下院‘食品掺假’调查委员会和哈塞尔医生《揭穿了的掺假行为》一书揭发出来的。”这种叫“面包素”的添加剂，是把明矾磨成细粉或与盐混合，加入骨粉，成为一种常用的面包添加剂。哈塞尔医生在《揭穿了的掺假行为》中写道：“这些按低价出售的面包，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掺了明矾、肥皂、珍珠灰、白垩、得比郡粉，以及诸如此类的其他一些‘颇为可口、富有营养的而又合乎卫生的成分’。”加进了“面包素”的面包分量加重，伦敦的面包商获得了更多的剩余价值。

现在，上海武康路上这个50岁的法国男人，远远胜过了他的伦敦前辈。这个在朋友眼里“孤独的美食家”，员工眼里“完美主义”的老板，现在，不幸被他的部下展现出了一个生意人的另一面，使他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

弗兰克曾得意洋洋地说，10多元买一个羊角面包在巴黎是很难让人接受的，但在中国，我“成功”了。

是的，弗兰克的确是大大地超越了他的前辈。

一个半世纪前的英国面包老板所生产出来的面包，是一种低价面包，供应对象是普通的“约翰牛”，即大多是每天靠两磅面包为生的穷人。但是，弗兰克的供应对象是白领和中小学生，打出了“最好吃面包”的广告。不过，这个法国面包商人的胆子实在忒大了，他一手创立的Farine面包店涉嫌长期使用过期发霉面粉，4家分店相继停业接受调查。

网红面包店用过期发霉的面粉，做出香喷喷的法式面包，办法是多加糖和盐，再加点香精和调料，使消费者吃不出霉味，再多放点膨松剂，使做出来的面包又松又香又软，法式长棍面包的口感，一样不逊于上海面粉做出来的面包。他用各种脏水清洗的模具，并不妨碍羊角面包具有漂亮的外表，高昂的价格掩盖了龌龊的内里，豪华的店面装饰、运用互联网大做广告，同样遮住了消费者的眼睛。他获利之丰，也远远超过了他的前辈。

食品的掺假行为，事关公共卫生和大众健康。这一点，马克思也早在140年前就尖锐地指出来了。他列举了法国化学家舍伐利埃在一篇论商品掺假的文章中说，他检查过的600多种商品中，很多商品都有10种、20种，甚至30种掺假的方法。他又说，很多掺假的方法他还不知道，而且知道的也没有全部列出来。舍伐利埃指出，糖有6种掺假方法，橄榄油有9种，奶油有10种，盐有12种，牛奶有19种，面包有20种，烧酒有23种，面粉有24种，巧克力有28种，葡萄酒有30种，咖啡有32种，等等，甚至仁慈的上帝也不能逃脱这种命运。马克思接着又幽默地写道：“他的报告和列举的证词激动了公众，不过不是激动公众的心，而是激动了公众的胃。”

看一看近日食品掺假的现实，比一比当年舍伐利埃所述的材料，显然是大大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法国老板弗兰克的“推陈出新”，用发霉面粉制作法式面包，又为面包掺假提供了第21种新方法，为舍伐利埃的统计增加了新素材，也让我们知道，洋人和洋品牌并不一定是品质的保证，万万不可盲目崇洋媚外。当然，洋老板这种不顾法律不讲规则的对剩余价值的极致追求，也终将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发稿编辑/张 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