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冰辉
听人说,石门森林公园的樱花开了。我决定去那里看樱花。
周日。天阴沉沉的。本来不宜外出,但又恐花不等人。早餐后,我背起挎包,拿了自拍神器,拉着海,兴冲冲地出门。
来到公园门口,发现前来游玩、赏花的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进园之后,只见几株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的榕树迎面站立,既像开门迎客的门童向游人发出请进的姿势,又像守护园子的门神威严地提醒来客不得在园内任性妄为。我仰起头,看了看大榕树,仿佛觉得遮天蔽日的树叶像无数绿色的精灵在我的眼睛里晃动。
大榕树两侧,各有一条红黑相间的柏油步道通向园子深处。我们选择右边的道路前行。意想不到的是,大榕树后面隐藏着一泓碧波,指示牌上标注着它美丽的名字——明月湖。微风乍起,湖面漾起碧波粼粼。水边种了杨柳、木麻黄、三角梅、水杉等植物。站在水边的亲水步道上,无论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幅很美的山水画。尤其临近岸边站立的那两排水杉,益发将远景近致衬托得犹如一幅绝妙的明人山水小品。远处山坡上的樱花倒影在水中,简直就像给水面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我和海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美景,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点击相机键,将它们摄入镜头,以供日后玩味。
离开亲水步道,沿着进园的路继续往里走。路边高大的马尾松碧绿青葱、列阵迎宾,树梢还挂着铃铛似的褐色松果。我忽然想起元朝诗人张可久“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诗句,顿时觉得此景此境与公园外的喧嚣尘世俨然两个不同的世界。
清风悠悠。空气沁人心脾。树林中传来鸟雀清悦的鸣叫。远远望见一处斜坡上,一片紅雾影影绰绰浮现在褐色的树林间。树下,无数游人在游动。空中,几只风筝在飘荡。我与海手牵手,快步向红雾涌现的地方奔去。
路上游人如织。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是来看樱花的。樱花种在樱花谷。谷里有一片宽大的草坪,樱花种在草坪东面的斜坡上。每到春天,数百株樱花灿然绽放,吸引无数游人来此看花。我是第一次来这里赏花,心思完全被山坡上的樱花攫住,见到一树树樱花在春风里千枝万蕊、明艳照人,不由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兴奋地奔向樱花林。那些樱花树不甚高大,树干的颜色与桃树差不多,树枝的形状也与桃树极为相似。不同的是,树上的樱花挤挤挨挨,密密麻麻,像结伴赶集的红妆少女,像仪态万方的醉酒美人,红得令人耀眼,美得令人窒息。一树樱花一树诗,一枝樱花一轴画。我们从一片花树走向另一片花树,兴奋地看着树上的夭夭花朵,感受着樱花那无比诱人的美!
许多穿着时尚的少女、着装端庄的中年妇人、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一身休闲装束的少男,以及小天使般的孩子,在花树下穿梭,赞叹樱花的美丽,摆出各种姿势留影。还有一些游人则三五一群地坐在树下看书、打牌、吃零食。一些摄影家模样的人,也来凑热闹,扛着专业相机,在林中寻觅最佳角度,将樱花的美姿,定格在他们的镜头里,好将春天的花讯带给爱美的人们。
我听见一位年轻的妈妈问她的孩子:我们今天来公园干什么呀?
孩子仰着粉红的小脸,笑眯眯地回答:来看樱花呀。
妈妈故意逗孩子:你能告诉我,有多少朵樱花么?
孩子天真地回答妈妈:樱花太多了,我数不过来呀!
听了母女俩的对话,我莞尔一笑。
樱花热烈、纯洁、高尚,花开时灿若云霞,凋落时,不污不染,干脆利落。我曾听一位酷爱樱花的朋友说,樱花突破寒冬的封锁,最早将春天的气息带给人间,人们欣喜地将它的花语理解为“向你微笑”“精神美”。还说,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小时候不小心砍断了父亲最为心爱的樱桃树,他十分诚实地告诉父亲:“是我砍断了樱桃树!”父亲不但没有责备他,还赞扬了他的诚实。因此美国人又将樱花的花语理解为“善良的教育”。
我还听说,武汉大学校园里种了许多樱花。每年春天,如火如荼开放的樱花,吸引了无数的赏花人,已经成为武汉大学一道独特的风景。我想,那里的樱花,应该更美,更富有诗意吧。
至于我们的邻国,那个以樱花为国花、尊樱花为象征的国度,究竟是何等热爱樱花,著名作家冰心先生在她的散文《樱花赞》里已经说得够详细、够溢美了。然而,历史上,那个国家的一些人,受军国主义的影响,却没有领会樱花的善良花语,没有拥有一颗向真、向善、向美的心。这对美丽、纯洁、真诚、善良的樱花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亵渎和玷污!
离开石门森林公园,穿过旅人蕉、朱瑾花、扁桃树、四季桂以及许许多多种亚热带乔木、灌木交错生长的小径,回望远处的樱花谷,突然忆起宋代词人辛弃疾的《生查子·游独雨岩》:“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我暗想,此刻将“桃花水”改为“樱花水”,应该也很合适吧。
选自2017年4月6日《广西日报·花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