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占领期美国对日本政治经济民主化改革基础上的教育政策

勾宇威

[摘 要]教育对于一个国家的发展具有奠基性意义，占领期美国对日教育民主化改革也是美国对日改造的一个重要方面。占领期的教育政策是以美国对日本的政治经济民主化改革为基础的。相对于日本“二战”前的军国主义教育而言，美国对日本的教育民主化改造具有进步性，同时，教育的改造基于政治经济民主化改造之上，又具有较为坚实的基础；然而，结合当时美国对于日本的定位和随之到来的冷战、美苏争霸，美国对日本的改造又具有很强的意识形态和霸权主义色彩。

[关键词]占领期；民主化改革；教育政策；美日关系

[DOI]10.13939/j.cnki.zgsc.2017.24.215

美国对日本的占领期间推行了经济、政治、文化、教育等各方面、多层次的改革。政治经济改革奠定了占领期改革的非军事化和民主化的基调，同时也为教育、文化层面改革的顺利展开和深入推进打下了基础。

1 占领期概述

1945—1952年，盟国驻日占领军最高统帅总司令部（General Headquarters，GHQ）对日本实施军事占领，推行“非军事化”和“民主化”的改革。

盟军最高司令官总司令部通过日本政府对日本本土实行 “间接统治”，主要大权均操纵在盟军最高司令官总司令部手中。虽然日本表面上被盟军占领，但与战后德国被美苏英法四国分区占领不同的是，战后的日本实际上是美军的单独占领。美国方面规定了“联合国的权限（间接占领的方法）”：①占领军在最高司令官的指挥下进入；②联合国的政策不一致时遵循美国的政策；③天皇、日本政府从属于最高司令官，最高司令官通过天皇和日本政府行使权限。

占领期是影响现代日本发展的关键期。“战争年代、战败以及被占领时期，（中略）已经成为他们思考国家历史与个人价值观的重要参考。”战败是对日本人的精神和社会整体思想的一种颠覆和摧毁，同时也缔造了日本社会的 “新的空白”，而这一空白是在占领期由美国填补的。对于战后的日本社会来说，（占领期）是足以与明治维新相匹敌抑或是影响其之上的，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更是心理的变革。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代日本的法律、政治的基盘就是那个时期创造的。

2 美国对日本的教育民主化改造的相关措施

“二战”后的日本教育改革，是在GHQ占领、统制的体制下，推进日本非军事化、民主化、国家再建的改革。战后的日本教育改革也是日本民主化的重要一环。

1945年10月11日麦克阿瑟对币原喜重郎内阁发出五大指令——妇女解放、帮助工会成长、教育的自由民主化、从专制政治中解放和经济民主化。教育的自由民主化包括教育基本法等教育法律法规的制定、6·3·3·4单线型学校体系的导入、义务教育制度年限延长、男女共学的实施、县、市、町、村各级设教育委员会、废止师范大学设立教员养成大学等一系列措施。其中对日本社会影响深远的有以下政策。

2.1 派遣教育使节团

在1945年5月“二战”尚未结束之时，美国政府最早提出向日本派遣教育使节团的构想。1946年3月5日，以乔治·D.斯托达德为团长的美国教育使节团首次被派遣访日，进行访谈调查和學校视察。1946年3月30日，使节团提供调查报告书，此调查报告书成为战后日本教育改革的基础。报告书中心为“如何使日本的初等、中等以及高等教育最有效地推动日本的民主化”，其中涵盖了废除《教育敕语》、9年免费义务教育、男女平等、教育机会均等具体内容。斯托达德教育使节团提议，作为去除军国思想的第一步，应该在日本积极发展考古学研究。

美国对日本的教育改造充分重视了日本独特的国情，斯托达德教育使节团的调查与视察直接掌握了战后初期日本教育一线的真实情况，为之后的教育自由民主化改革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提供了重要的事实依据。同时，斯托达德教育使节团关于在日本发展考古学的提议，直接有利于从根本上推翻战前皇国史观的教育基础，促进教育和社会整体思想的民主化，也极大地促进了日本考古学、历史学的发展。

2.2 推动教育法制化

“二战”前教育的基础为“教育敕语”和“修身”。“教育敕语”为明治天皇颁布的教育文件，强调教育以培养忠臣孝子为出发点，具有浓厚的军国主义色彩，维护的是以天皇为中心的忠君爱国的教育体系，战后日本社会急需代替“教育敕语”的能够规范日本教育基本理念的纲领性文件。

1947年3月颁布的《教育基本法》堪称教育改革的内核。《教育基本法》明确表示了战后日本教育的基本原则，明确说明了教育的目的、方针、教育的机会均等、义务教育、男女共学、学校教育、社会教育、政治教育、宗教教育、教育行政等问题。实质上取代了战前的“教育敕语”。《教育基本法》与《学校教育法》（1947年3月）、《教育委员会法》（1948年7月）并称为“教育三法”。之后，日本颁布了《社会教育法》《私立学校法》《产业教育振兴法》等一系列规范新的教育制度组织、运营的教育法规。

2.3 促进学制改革

战前的日本学校体系为复线型。战前的学制为小学6年，中学5年，高中3年，大学3年。1947年4月开始实施6·3制学制，同时在此项改革中，义务教育由6年延长到了9年。中学入学时有入学考试，与中学并列的学校还有女子学校、商业学校、工业学校等实业学校。

学制的改革，并非孤立的改革措施，作为教育改革的基础环节，日美学制的统一直接有利于促进日美学生层面留学、访学等交流活动，加强在教育、文化层面，日美之间的交流与联系，根本上服务于美国对日本的教育改造。

2.4 开展多样的文教活动

在具体的教学改革之外，美国也对日本开展了多种形式的文化交流活动。民间情报教育局图书馆在传播美国文化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民间情报教育局图书馆战后开办迅速，基本上选择人口20万以上的重要城市，致力于传播美式的书籍与文化，也对日本公共图书馆的服务方式产生了重要影响。作为传统课堂的有效补充，曾经的民间情报教育局图书馆通过书籍、影像资料、文化活动等形式多样的手段，成为美国教育改革中传播美国文化的重要发射点。endprint

“人员交流”也是美国教育文化的重要手段之一。例如，1953年40名日本人首次参加国际访问者计划，2004年为止，日本方面共有2300人参加。其中包括海部俊树、上坂东子、岸田今日子、清源武彦、日高义树、大江健三郎 、箱岛信一、细川护熙 、渡边昭夫、菅直人 、小池百合子 、村上春树 、本间长世、福岛瑞穗等这些数年后日本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为日本社会培养了大量亲美人才，同时也对战后日本的发展以及日美关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3 占领期美国对日教育改造的分析与考察

3.1 美国对日整体改造中的关键一环

美国对日本教育改造之所以产生了一定积极的影响，原因在于教育改造不是孤立的一环，而是紧紧与经济、政治方面的改造相结合。经济方面，战后美国大力推动财阀解体、推动工会的建立等；政治方面，惩治战犯、“公职追放”等。只有在经济、政治上开始非军事化和民主化改造之后，文教层面的民主化才能顺利进行。

3.2 教育改革的进步性

“二战”中日本军队的精神支柱就是对天皇的绝对崇拜，疯狂的爱国主义，尚武的传统。昭和天皇发布人间宣言，禁止国家对于神道的援助，否定日本神话，禁止基于“教育敕语”的修身教育，同时将历史、地理教科书中存在问题的部分用涂墨的方式覆盖。这些措施都极大地促进了战后日本教育的非军事化和民主化。1950年日本小学、中学9年义务教育的就学率达到了99.2%，取得了显著的成果。同时，美国对日本的教育民主化改造是多层次的。不仅仅局限于教学改革，更涉及多种形式的文教交流活动。

3.3 教育改革的实质

松田武称“美国的对日占领是一次民主主义的实验，是由美国的硬实力和软实力两者同时支撑的”。美国对日本的教育民主化改造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文化软实力的攻击。占领时期，美国通过教育灌输美国式民主及价值观念，许多人还得到资助到各西方盟国访学，因而他们在思维方式上与西方盟国一致，在感情和利益上认同西方盟国。这种文化、教育层面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基础性的，在教育方面利用教师在学生中的权威、教材、书籍、交流活动等方式，将一个“完美而强大”的美国呈现在民众尤其是青少年的面前，使其或了解美国、消除敌意，或亲近美国，或盲目崇拜美国，在心理层面推行美国的文化软实力。

美国对日本的教育民主化改造深受冷战、美苏争霸的国际环境影响。“二战”后期就已经酝酿冷战的爆发，战后美国需要利用东西两线与苏联对抗，维护美国的霸权，战后的日本无疑是美国在东线方向上最好的选择。1949年致驻日盟军总司令的教育交流调查报告书曾写道，“如果只是恢复经济实力的话，那么会使日本武装成为潜在的敌人吧。”由此可见，在美国当时已经认识到对日仅仅采取经济、政治上的改革是远远不够的，结合美国的真实目的，甚至可以认为文化教育层面的改造更加重要。从“潜在的敌人”更可以看出，美国对日本的定位。建成一个民主的日本并不是美国的根本目的，可以说美国希望通过对日本的民主化改革，来与苏联争夺日本，来消除日本对美国的威胁，进一步将日本变成美国推行全球霸权的棋子。因此，教育的民主化改革的根本是建立一个美式教育的日本，普遍接受美国文化和价值观的日本，一个从文化教育、价值观等精神层面从属于美国的日本。

在文化方面苏联“和平攻势”（Peace offensive）、美国“真理运动”（The Campaign of Truth） 也在相互较量。为了配合占领政策，保持并增强美国在日本的政治、军事、文化、心理地位并扩大美国的利益，美国在日本大力改革教育，宏观上重新对于整体的教育制定政策，微观上培养教师、制定教科书、研究课程设置等。同时，在日本美国十分重视图书馆的作用，将图书馆活用为日本人了解美国先进文化的窗口。更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十分重视对日本青少年，尤其是有希望成为未来各行各业领军人物的有志之士、有识之士的培养，宣传美国文化、价值观，培养亲美派。

4 结 论

中村政则在评价日本战后民主主义时，曾这样强调“战后民主主义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带有‘天皇制民主主义‘冷战民主主义的性质”。仅从美国对日本的教育民主化改造一个侧面，就可以发现美国对日本的改造并没完全民主化，同时也并不彻底。

笔者认为，战后美国对日本占领期的教育改造对现在的日本产生了重要影响。我们不能否认美国对曾经的法西斯国家走向民主化所做的贡献，但是美国所谓的民主化和非军事化改革并没真正做到成功和彻底。美国的教育改造在普通民众中大力推行美国文化的传播，在精英人才的教育中积极培养亲美派。从美國将日本打造成冷战反攻的前沿阵地，到随后的借助日本推行全球霸权来看，战后的日本也在某种程度上沦为了大国角逐下的棋子或是美国推行霸权的工具。

参考文献：

[1]松田武.战后美国在日本的软实力——半永久性依存的起源[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2]福永文夫.日本占领史1945—1952 东京·华盛顿·冲绳[M].东京：中公新书，2015.

[3] 约翰·W.道尔.拥抱战败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日本[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