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园：“文人画”真正的坚守者

成亚军

摘要：文人画是传统中国画的一种表现形式，有其自身的价值，在思想内容方面要求画品和人品兼备，主要突出其写意性，传达作者的所思所想。在形式上要求诗书画印合一。当下的中国画之所以格调不高，就是由于画家在诗与书等传统文化修养方面的缺失。在这一点上，黄秋园给我们树立了榜样，他继承并发展了文人画这一传统，是文人画真正的坚守者。

关键词：黄秋园；文人画；意境

中图分类号：G4文献标识码：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17.23.072

文人画由来已久，发展到唐宋时期，才趋于成熟。何谓文人画？即画中带有文人之性质，含有文人之趣味，不在画中考究艺术上之功夫，必须于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思想。文人画首重精神，不贵形式，故形式有所欠缺，而精神优美者，仍不失为文人画。文人画还有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它的初衷没有功利性，是文人们闲暇时抒怀的一种途径和方式，不会像职业画（为了迎合市场画过于媚俗的作品）和宫廷画（为了统治者的喜好画违背个人意愿的作品）受到种种的创作限制，给画家很大的创作自由，更接近了艺术的本体。同时，文人画的形式往往是诗书画兼而有之。既有画与书的结合，也有画与诗的结合，后来许多画家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养成了写书做诗的习惯。画好一张画，便题诗一首，诗的内容和画的内容通常是非常契合的；同时所写之诗，在书法说，亦有异常之技巧，这样就便成一张完美无缺的画。因此，文人画一直以来受到业界人士的青睐。

黄秋园是上世纪八十年才被人们熟知的一个大家，在山水、花鸟、人物方面都有涉猎，而且无所不精，尤其是他的写意山水画，是其艺术的一个亮点，无论从绘画的形式和内容来看，是文人画真正的坚守者。西学东渐以后，中国画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西画焦点透视和艳丽的色彩充斥着整个画面，即所谓的创新、改良，完全偏离了中国画“移步换景”的特点。在大的变革下，黄秋园却能正视国人的传统文化，坚守自己的本心，把中国画的笔墨的内容和形式演绎得淋漓尽致是值得我们深思和学习的。

1黄秋园富有力量的线条是对文人画书法用笔很好的诠释

中国绘画和中国书法同源，在画画时往往讲求书法用笔，这恰恰是文人画的一个重要特点。传统中国画的造型主要是以线条为主，要求“骨法用笔”，而线条本身就有一种多变的美—平、圆、留、重、变。从这一点上来说，它与书法的刚柔并济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古人善画者皆善书。赵孟頫就有“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须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张彦远也在《历代名画记》中指出：“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黄秋园的笔线，充分运用了书法中的中锋用笔，节奏多变的线条承载着笔的力量，这种力量并不是力拔山兮的千钧之力，而是绵里藏针，引而不发，完全蓄积在富有动感的线条中，使得画面骨感实足。就连他茫茫苍苍的点子皴也是用中锋点出。李可染评价《剑关寻胜图》时，他说：“这张画画得好，节奏感很强，画得满，但又不能堵死画眼，要有层次与变化，加点加墨要有规律，黄秋园线条中锋用笔，圆转而有弹性，‘点也打得好，好似锣鼓点，有力、有节奏。”同时，李可染还认为黄秋园不仅功力深厚，修养也渊博，诗、书、画皆精。在书法方面，黄秋园同样有着深厚的功底，其主要特点是：自然、多变、夸张、率真。从题跋中可以看出，黄秋园的书法主要以线条的自然流畅、多变取胜，丝毫没有做作的痕迹，是那样的率真自然，与他的画匹配得浑然天成。论书画用笔的关系，黄秋园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他说，“书法与绘画的用笔大同小异，因此学习各种书法是学习绘画用笔的最好辅助手段。而相关的书法种类中，楷、隶、篆、草四书不仅包括方笔与圆笔之用法，而且包括中锋的各种运势。”

2秋园的山水画是文人画诗境的体现

诗画意境相通是文人画又一显著特点。文人画并不是一种纯粹的画，而是兼有诗文富含寓意的一个画种。中国传统的诗歌与绘画，虽然所用工具材料大不相同，而在作风和意境上有相通之处。这里的“通连之处”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意境”。自五代至宋朝初期，南画变成了观念性的绘画，中国人称之为胸中的丘壑，也就是说在自己的内心中创作山水，这个时期已经形成了通过主观观念描绘作品的手法，因此从这个时期开始，绘画并不是单纯的说明事物，而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精神世界（这里的“南画”，指的就是文人画）。从这个意义上讲，文人画同诗文一样，是作者情感的真实流露。

黄秋园的作品，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绝大多数的题跋都是以诗的形式来呈现，这在同一时期的画家中是很少见的。黄秋园的题跋诗主要分为三类：写景，抒怀，写景兼抒怀。写景的比如，“夜雨响山扉，峰峰白练飞。水鸡声不住，云气暗周围”（ 《夜雨图》）。“山家云作障，茅屋树为邻。山外无车马，蓬蒿长过人”。（《山家茅屋图》）“历乱空林半禾凋，数间茅屋隐渔樵。有人携杖寻诗去，随着闲云过板桥。”（《携杖寻诗图》）抒怀的有：“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茆斋啸秋风。笔底云烟无处卖，抛掷毫砚去种松”（《茆斋啸风图》）。“六十老翁俗尘删，闭扉读书心自闲。明朝断酒愁不得，且研残墨画秋山。”（《残墨秋山图》）“花开花谢度虚年，霜发低头画云烟。画格高寒不入时，难换人间半文钱”。其中绝大多数是用来借景抒情的，前两句写景，后两句抒情。比如，“层岩古木乱泉飞，空山深处老园居。笔下云烟无处卖，收拾残稿索然归”（《层岩古木图》）。“石壁空青带断云，碧萝悬对篆蛇纹。人家尽向终南往，谁肯临泉觅隐君”（《林泉隐居图》）等等。黄秋园的题跋诗是自己对自然和社会的认知，并且把这种认知用诗画的形式体现出来，秉承了中国文人的一种习惯。

3艺林诚心

陈师曾在《文人之价值》中谈到，“文人画之要素，第一人品，第二学问，

第三才情，第四思想”。他把人品放在第一位，足见其重要性。艺术创作就是要把作者所见、所思的“美”通过自己的作品表达出来，如果没有好的思想，好的人品，所传达出的东西自然不会被人们所接受。此刻我想起李可染谈到其师黄宾虹时所说过的话，“他一生勤奋，画了一辈子的画，88岁时他两眼几乎失明，还摸索着画，今天没画完，明天继续画，眼睛看不清，有时画到了背面。题字时，第二行重叠写在第一行上。他92岁去世的前一年我在他家住过六天，亲眼看见他天天这样作画，一次一个晚上，一口气勾了七、八张画稿，还说今天画的不多，可见形成自己的风格，画出自己的面貌太不容易了！这要花去一辈子的光阴，耗费一辈子的精力。水到渠成，瓜熟蒂落，风格面貌是自然形成的”。可以得出，在事业上有成就的人，不但对所从事的事业无限忠诚，更重要的是在学习和摸索中能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黄秋园也是如此，从来没有中断对笔墨的锤炼，在去世前，还在临摹郭熙的《早春图》。他说，“′退叟′是我晚年的别号。在艺术上要有三退，即退避三舍，退避世俗，退避名利。古人之退隐，有的是为了走终南快捷方式，由此而登上庙堂，实可谓对艺术的亵渎。一个真正的画家，要有甘老艺林的诚心。凡成事业者，均不以苦为苦，其事业成功的诀窍就在于此。因为热爱事业才以苦为乐，才能有最大的主动性，才能不断的追求。”同样，他对那些对艺术不负责任的所谓艺术家做出了批评，“有的人在艺术上力求与人不同，为风格而风格，刚学到一些皮毛，便急于脱颖而出，于是朝思暮想，急不可耐的想变出独出心裁的风格，只能是欲速不达。这种人实在不识墨海之浩瀚，欲以小技创风格，弄玄虚，这是对艺术的不负责任，更谈不上对艺术的忠诚”！在黄秋园的山水画中，经常会出现一个老者，在丛林深处要么访客寻道，要么端坐石头上看云起云落，其实是自己理想生活的写照─向往自然、崇尚自然。然而在现实中，黄秋园的确也做到了。抗战期间，一位国民党的重要官员曾保举黄秋园当县长，解放前夕，一位画商曾重金聘他去香港，均被他谢绝了。坚守自己的本心，不因媚俗而改变自己的风格来画那些粗俗的作品，也不因附势委曲求全而奔走权贵。在《秋山归隐图》中写道：“‘花开花落年复年，白发归来写云烟。老汉自有孤云侣，何必低头车马前， 甲寅小寒，夜长不能早寐，焚香煮茗，静观笔砚，写秋山归隐图”。完全是中国文人一种隐逸的思想和心境。这种精神，也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无数仁人志士所坚守的高贵品质—“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这是文人的风骨，民族的脊梁。

综上所述，黄秋园无论从形式还是内容方面都继承和发展了文人画的特点，尽管有些人对他的诗与书法还颇具微词，这是很正常的。但是，我们应该理性的看待问题—黄秋园首先是一个画家，他的书法和诗是为画来服务的，我们不能把它看成一个诗人或书法家。秋园的时代，西学东渐成了时代主题，文学、艺术、中医等等传统的东西都岌岌可危，尤其文人画，受到了很大的沖击，比如近现代的大家徐悲鸿、林风眠、李可染等等在画风上都受到过西画的影响。然而，黄秋园能坚守传统，继承文人画的艺术风格，而且在笔墨技法上有了自己的创新，是很难得的。在学习传统中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并能得到大家的认可，我们姑且看成是学习中国画的一种途径。然而，文人画毕竟是先辈们留给我们的财富，我们应该很好的继承和发展，我觉得，黄秋园这点做得很好，难能可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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