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别老人变坏不应归因“上一代”

姜楠

近 日，一群大爷大妈又用行动震惊了朋友圈：争篮球场打群架，公交车上破口大骂……

究竟是坏人变老，还是老人变坏？不少人认为，上一代人的成长充满物质匮乏、社会运动、一夜暴富的元素，无法心平气和地对待身边的人和事。一时间，代际论、教养论占领舆论制高点。

然而，所有年代都有坏人，所有城市也都有坏人。当人进入老年时，身体和认知功能都会退化，社会关系网络逐渐萎缩，可能使其情绪受影响，变得不可捉摸。当负面情绪积攒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变本加厉，出现“老人变坏”现象，这往往是大家经常忽略的。

我在美国养老院工作时，时常发现老年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恶劣行为，通常是为维护自己的小集团利益。在运动场上争吵，在坐式锻炼中争夺最佳位置，都为表明自己属于养老院占有优质资源一分子。到了70岁之后，评价标准就只剩下年龄——越年輕越好。甚至在养老院里，80多岁的人也会对90岁的人冷漠。

康奈尔大学卡尔·皮勒莫教授研究发现，四周时间里，某养老院20%的居民与其他居民至少发生过一次“负面和攻击性冲突”；16%的居民被咒骂或发火。这样看来，中西方“为老不尊”现象有不少共性。按理说，美国老年人接受过良好教育，也没有经历过大的社会动荡，“坏人变老”论站不住脚。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老人变坏”呢？

易被忽略的老年心理认知问题

事实上，老年心理发展最大挑战就是面对死亡。与年轻人走向未来不同，老年人更看重当下的感受，会最大程度维护到手的利益。简而言之，每过一天好日子，对老年人来说就是赚到。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此外，进入老年，人的认知能力不断下降。老人会拒绝接受负面生活体验，其情绪掌控能力也不断降低。实验表明，当老人认知能力损伤时，可能出现更多的肢体暴力和言语咒骂等。生活中，老人一般意识不到这些，身边人也常把情绪失控问题归纳为“道德塌陷”、“倚老卖老”。

还有一点——家庭关系不好，也可能是“老人变坏”导火索。研究发现，当控制基本人口学变量后，糟糕的家庭关系与老人攻击性行为呈现显著正向联系。道理很简单，在家里受了委屈，老人会在外找情绪爆发点。这也侧面反映出网友笑议的：“夫妻双双出来跳广场舞的特别少。”

尊老是尊重其行为，而非年龄

这些作风彪悍的大叔大妈，已是同龄人中的“战斗机”。还有更多长期遭受隔离、排斥和孤独的老人，无法在媒体上发声。然而，一时的胜利不能赢得社会尊重，个别老人这样“为老不尊”，不仅不体面，也伤害了自己的认知功能和情绪，更容易生病。何苦呢？

当我们将“坏人已老”归咎于那代人青少年的经历，等于把他们现在应承担的责任全部推向过往。应该说，每个人都会受到成长年代的影响，有不同局限，形成不同观念，乃至受到不同伤害，此事古难全。但如果总说这些，等于把责任全部推向社会，把遇到的困难和问题，都归因到环境，这是不公平的。个别老人“为老不尊”的归因不是简单的连连看，而是生理、心理、社会因素多重累加、相互联系的过程。

其实，如果能真正认识到成长年代的局限性和苦难经历的不可避免，反而会出现广阔天地。一旦认识到了限制，反而自由了，就可以“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老年人也有生命发展任务，要接受不能改变的身体退化，改变心理状态。最重要的是，进行自我教育，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通过重新认识、要求、评价自己，在暮年仍生长出更好的自己，这才是灵魂觉醒的开始。同时，社会也应给老年人更多的关爱和帮助。

我们都有父母，也终究会老去，这只是两代人走在不同的成人发展阶段。无论年老年少，我们尊重长者，都是因为尊重他的行为，而不是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