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承筱彦
寒江飞雪,君心思归妾思君
◎ 承筱彦
江天云薄,江头雪似杨花落。寒灯不管人离索。
照得人来,真个睡不著。
归期已负梅花约,又还春动空漂泊。
晓寒谁看伊梳掠。雪满西楼,人在阑干角。
—周紫芝《醉落魄》
图/樂兮
读周紫芝的这首《醉落魄》,不经意间就忆起了多年前听过的那首《寒江雪》。
“寒江雪,可怜白屋佳人春华换银蝶,这一切,是因为你的离别。”在那首歌里,一位佳人独守覆满白雪的屋子苦苦等候离人归来,只盼听见柴门轻叩的美妙声响,然后提起裙裾踏着柔软的积雪前去迎他,鞋袜湿了也未察觉。她怀着满满的期待走至门前,却在抚上柴门的那刻迟疑了,她不知柴门外是否立着她日夜思恋的爱人,亦不知轻启门扉的那一刻收获的是喜悦还是哀愁。
冬日里一场飞雪飘如柳絮,落在满是离愁别绪的人心里,徒惹思恋。那思恋不单属于守候在家中的女子,亦属于漂泊在外的离人。周紫芝在《醉落魄》里就为我们写了一个游子思归怀人的故事,这故事也应发生在飘雪的寒江边。
江天迷茫,雪似杨花,层层堆积,凝了江水,封了山麓,因而他不得不按下急切的心情,停下疾驰的骏马,静静等待风雪过后再启归程。
虽说他只能静候晴日,他的心却不愿平静。夜晚江边的客舍里,寒雪映着寒灯,寒灯照得人来,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怎能睡得着呢?他真的很着急回家,可如今寸步难行,他唯有不停地忧,不停地怨,他怨这场没来由的飞雪,怨那盏不懂人心的寒灯。若寒灯知人心,应知晓在外游子背井离乡的苦楚,不该将寒冷的灯光照进离人本就寒冷的心里。若飞雪知人心,应知晓在外游子思归心切,不该不先询问他的归期就纷纷扬扬而来。
周紫芝用清浅得近乎平实的语言刻画了一位夜宿寒江却孤枕难眠的游子。归期已误,他已赴不了与她立下的梅花约了。遥想临行当日,她送他至驿站,依依不舍地问他归期,他指着路边那株梅树,与她立约“待这寒梅绽放之时我便归来。”
而如今残冬欲尽,春意已动,家乡那株梅树恐怕早已花满枝头,可他依旧归期杳然。如此思量,怎能不相思,怎能不内疚?等在闺阁中的她是否会依着梅花旧约,日日翘首盼花开?待到第一朵花苞绽放之时,会否早早起床,精心梳理秀发,描最美的妆容,穿戴最美的衣饰,然后不顾漫天飞雪独上西楼,在阑干一角安静等候?
无论是那首《寒江雪》,还是周紫芝的《醉落魄》,故事里都有一个寒冬待君归之人。故事里的女子或懒起梳妆望断秋水,或备好羹汤焦急等待;故事里的男子或在寒江边对一盏孤灯思恋无眠,或冒着风雪深夜而归。
今冬不期然又遇一夜雪,风雪夜,又是谁在等谁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