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旅行,就是从自己活腻了的地方,去别人活腻了的地方。” 这个说法流传很广;在本期杂志的专题报道《同里:调慢了时间线的人》中,我们的报道者也戏谑式地引用了一回。它像是一幅挺传神的漫画,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很多人心目中的旅行:一段旅程大体具有“突围、逃跑”的形状;大家从平庸苟且的日常生活中奋力一跃,逃到远方的诗意里,解放了身心,调养了精神,找到了焕然一新的自我。
久而久之,这样的旅游形态似乎成了固定的标签;我们平时谈起的旅游也很难避开这幅漫画的影子。一段旅程,因而成了一次逃避、一次审美收获以及一次充电补给过程的结合体。这让人想起著名影片《搏击俱乐部》中的场景:主人公杰克为了逃避现实,常常混进各种疾病患者心理互助的团体寻求抚慰;辗转多处之后,他发现有个叫玛拉的女孩,居然也是这么个喜爱冒充患者的局外人。杰克生怕自己的隐秘癖好因为新“同行”的出现而暴露,于是急忙跑到玛拉跟前,色厉内荏地责备她:“你就是个骗子,是个观光客(You liar, you big tourist)!”
为什么“观光客”会成为“骗子”的同义语?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两个冒充患者的怪人与普通游客行为模式的一致:他们不仅都力图躲进别人的生活,从中获得慰藉与能量,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新环境都抱着一种肤浅的、蜻蜓点水般的态度。既然叫观光客,也就是游离于真实生活之外的审美者;像周游康复互助团体的骗子一样,这类游客奔走于各处景点间,收获的是表面的愉悦、短暂的“充电感”;而其代价,则是某种根深蒂固的贫乏和无动于衷。观光客看重的往往是体验的“量”,他们贪多务得,忙着用相机、微博和朋友圈收集缤纷多彩的新感受;但这样类型的旅行,似乎总缺乏在“深入”方向上的进展和收获——人们遍游天下,所到的却仿佛总是同一个乏味的去处。
所幸的是,旅程的形状并不限于这一种。为了(至少部分地)洗刷“观光客”的刻板形象,我们的杂志在报道中尽力排斥景点的单调堆砌(正如常见的那样,这类堆砌可以连绵不绝,无休无止),而是试图从细节入手,展现某个地域的殊胜之处,某些人物的动人经历,或是某种旅行方式蕴涵的全新探索与突破。在策划每期杂志的报道选题时,我们往往不是问:“这回又要去哪个新地方?”毋宁是更会聊聊这样的话题:“水乡古镇的造船人现在会怎样做手艺?”“上海的广东裔和苏北裔居民,在生活态度上有什么样的差别?”“那些在冰峰峭壁上攀岩的视频,到底是怎么拍出来的?”
我们试着将这些细节和探问归类、打磨,使之逐步显形清晰,最终沉积成一本杂志的形状。毫无疑问,这里包含着对深入探索的邀约——如果您的兴趣也会为这些问题点燃,就请您展卷细读这本杂志,并由此加入我们的旅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