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章铜胜
又见炊烟升起
文 / 章铜胜
在乡村的春种、夏长、秋收、冬藏里,我们体会的是四季的分明和季节轮回更迭的可爱。而故乡的缕缕炊烟在乡村的四季变换里,呈现的是它不同的身姿和脾性。我们需要季节的美好,也需要乡村炊烟的熨帖。
在我的生活经验里,炊烟如乡村的人们一样,在不同的季节里有着不同的表情,且总是那样韵味十足,它以另一种方式向我们传达着春种的希望,夏长的笃定,秋收的喜悦和冬藏的丰盈。
村庄的上空,炊烟是自在的,在层层的屋脊之上,在伸向村庄之上的树影之间,自在地升腾、无拘无束地飘散。春天的炊烟轻盈,像这个季节里人们的步履,带着如柳烟般的潮润气息,飘散着明媚的烟蓝,在村庄的高处,欢快地伴着季节的疏朗,流动如淡蓝的一抹云痕。
夏天的炊烟,有点急性子,直腾腾地窜起,或是在风雨中贴着烟囱乱钻,你看它,它像是在躲你,很快就在屋脊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无风的秋日,炊烟袅袅,那是一年中能看到的,炊烟最曼妙的姿态。在秋日的晨曦晚霞里,乡村满是天高云淡、风轻烟蓝的喜悦,炊烟如旗,一缕缕慢慢地升起,轻轻地扶摇,渐渐地散去。
冬雪中,乡村的炊烟是徐缓、瑟缩的,来不及拢成一缕烟柱就匆忙地飘散了,那些炊烟也如乡村中躲避寒冷的身影一样,单薄而又不可靠,冬天的炊烟,像是没有主意的人。
故乡的一缕炊烟,曾是乡村生活中的晨钟暮鼓。彼时,天刚蒙蒙亮,我就被父亲叫起来放牛,还在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之间,就牵着牛走在满是露水的田埂上。老牛一心一意地吃草,偶尔打个响鼻,而我的心里很烦,甚至会恨及老牛,恶意地将手里的牛绳猛地一拉,老牛不管不顾,仍倔强地低头吃草,对我不理不踩。感觉无趣的我不时地看着村庄所在的方向,期待着一缕炊烟快点升起。当整个村庄都弥漫着清晨如雾般炊烟的时候,我快快地将牛牵到溪边饮水,等着父亲来牵牛,等着回家,等着去上学。
傍晚,夕阳里的炊烟在村庄散成霞光漫漫,当四野的天光暗淡下去,我们也夹杂在匆忙归村的人群中,向通往村口的大路挤去,鸡鸣犬吠里,炊烟加浓了乡村的暮色,也包容了乡村的一切。此时的村庄如一个大家,暖意融融。
故乡的一缕炊烟,是每一个乡村游子日后远行的一个背景,模糊而又深情。我们背负着乡愁,背负着故乡的一缕炊烟,离乡远行。在一路奔波中,我们走向诗和远方,也走向自己的希望和梦想。当我们感觉到身体疲累、心灵无依时,多么希望在回望故乡的目光里与一缕炊烟相遇,希望那缕炊烟能抚慰我们淡淡的忧伤,温暖我们寒凉的内心。
故乡的一缕炊烟,是一种符号,深深地镌刻进了我们的心里;故乡的一缕炊烟,是一幅木刻版画,以黑白分明的色调,成为我们心中最熟悉的,关于乡村的影像记忆;故乡的一缕炊烟,也是离乡人最渴望抵达的地方。
故乡的一缕炊烟,微蓝袅袅,在风中舞、在雨里漫,浸润着岁月、浸润着村庄,也浸润着我们朦胧而又潮湿的淡蓝乡愁。
责任编辑/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