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梅童
梅童鱼长得童稚可爱,头很大,所以又叫大头梅童。温州有歇后语:一篓梅童鱼——都是头。别地有称它“大头宝”的。我觉得“大头宝”的名字简直就是昵称,这跟当娘的唤自家的小宝贝,叫什么“心肝宝”一样。有些女人,还喜欢把自家的小宝贝,肉麻地叫成“肉肉”。这“大头宝”三字,也有说不出的亲昵。
关于梅童鱼,有个传说,说东海龙王张贴皇榜为小龙女招东床驸马,梅童鱼托箬鳎鱼(比目鱼)去做媒,怕箬鳎鱼讲不到位,自己躲在龙柱下偷听。没承想,龙王听说梅童鱼想娶它家女儿,恨梅童鱼不自量力,一巴掌下去,把媒人箬鳎鱼的两只眼睛打在一起。梅童鱼见势不妙,起身就溜,一头撞在龙柱上,额角肿得像铜锤般大,所以成为大头梅童。看来,无论是龙宫还是天庭,结婚,都讲究门当户对。不过,梅童鱼真要是娶了“高干子女”小龙女为妻,估计婚后的日子也未必那么轻松自在。
梅童鱼跟黄鱼是叔伯兄弟,黄鱼有七兄弟——大黄鱼、小黄鱼、黄姑鱼、梅童鱼、鲵鱼、黄唇鱼和毛鲿鱼,都是石首科。《台州府志》里写到黄鱼:“其小者曰‘郎君’、曰‘黄衫’。又其次盛于春者曰‘春鱼’,仅尺许。”至于梅童,则是:“似石首而小,黄金色,味颇佳,头大于身,人呼为‘梅大头’。出四明梅山洋,故名‘梅鱼’。或云:梅熟鱼来,故名。”梅童鱼颜色金黄,形似幼年的大黄鱼,不识货者叫它小黄鱼。其实,梅童鱼就是这小细模样,再长也长不成黄鱼的,真正像黄鱼的应是黄姑鱼,仅次于大黄鱼、小黄鱼,位居老三,又称“黄三”,按《台州府志》的说法,应是“黄衫”。
有一次到上海,上海的朋友郑重其事地说,晚上请我到她家吃小黄鱼。架不住她热情洋溢的邀请,再加上在上海一周,吃多了甜腻的上海菜,我抱着很大的期望,穿越了大半个上海城去她家。她在厨房里忙活了老半天,结果端上来一看,是梅童鱼,而且因为冰冻过久,肉如棉絮,一点吃头也没有。
刚捕起不久的梅童鱼,眼睛锃亮,透骨新鲜,用以清蒸,加上绍兴黄酒、姜丝,再撒点盐,其味之鲜、肉质之细嫩,吃到嘴里好像马上会化掉,那种鲜,好像直接从海里蹦到餐桌上来似的。有句话不是说吗,“冷水梅童赛黄鱼”。明朝时,梅童鱼专做珍馐献给皇帝膳用,因此也称“贡鱼”。所以,千万别小瞧了梅童鱼,好歹人家祖上发达过。梅童鱼以正月时最鲜,故有“正月梅童鱼”的说法。
有一年,东海渔场梅童鱼旺发,我恰好在海边县城玉环采访,同学请我到海边的渔家大排档吃海鲜,都是些刚打捞上来的海鲜,离水不过一两小时,想要不鲜都难啊。刚打捞上来的梅童鱼肥美细嫩,鲜到极点,鱼肉吃到嘴里还带点甜丝丝的,可谓海鲜之最高境界——鲜甜。那几天天天吃梅童鱼,清蒸、干煎或做汤,各种各样的烧法都尝遍了,还意犹未尽。过了一星期,想念那里的梅童鱼了,又直奔玉环而去。
清蒸水潺梅童是海边常见的渔家菜之一,一条梅童鱼、一段水潺搭配着蒸熟了吃,极鲜美——水潺有荆钗布裙的清新质朴,而梅童鱼是小家碧玉的矜持可人。秋天时,我到杭城看菊展入住之江饭店,看到电梯里贴着酒店的招牌菜里有一道是水潺棉同,看到“棉同”二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照片才明白原来是梅童鱼,做菜单的人真没有想象力,把“梅童”写成“棉同”,一点诗意也没有,生生负了杭州“风雅之城”的美名,这“梅童”成“棉同”,就好像把章子怡写成“章子姨”。
人人都道黄鱼好,不过,作为一名资深的吃货,我得实话实说,如果不讲虚名的话,与其在高级饭店吃冰冻过的养殖黄鱼,不如到海边排档吃透骨新鲜的梅童鱼。吃海鲜,不能以价格高低论档次,鲜甜好吃就是硬道理。至于什么样的鱼称得上“鲜甜”,不用我多解释,只要是海边人,都能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