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读者

李纳米

她要寄信，寄到天堂，她的女儿一直是一位可爱的小天使。

她写了一封信寄往她和女儿以前住过的家，她相信女儿会回去那里。

“亲爱的女儿：你在那里过得好不好？我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菜，电视在放你喜欢的节目，灯亮着，家不远，回来吧，妈妈在等你。”

她把信贴足邮票放入邮箱，心里忽然很温暖。

她没有查看邮箱，她不敢去看。

她又写了一封信：“亲爱的女儿：天凉了，你没有带保暖的衣服，妈妈给你寄了几件，别着凉了。”

过了很久，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家门口的信箱。

信箱里，有一封信。安静地躺着，那封白色的信，似乎带着笑。

她打开信，小心地沿着边缘撕开……

一张洁白干净的纸，光滑，被对称地折了一折。

“谢谢。不需要了。”

没有称谓，似乎白纸白信封和天使都有点儿冷漠。她好像没看懂，又看了一遍。然后读出了声，又像小学生读课文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又反复朗读了几遍，沉默的房子仿佛因为朗读有了些温情。

她开始动笔回信，写了几遍都不满意。撕了再写，写了再撕，反反复复，最终，她写道：“亲爱的女儿，谢谢你的回信。你很独立，妈妈高兴。不要让自己在那边受委屈，妈妈永远爱你，永远等你回家。”

一个高挑的女孩，拿着信站在路边，信不长，但她看了很久。她知道，寄信的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但她是多么渴望有一封来自母亲的来信。她曾在母亲面前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见她，然后毅然地離她而去。

她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路灯下，黄昏时，万家灯火让地面比天上的繁星更加耀眼，可是，城市里还是有那么多具孤独的人。

她又收到了回信：“妈妈：我想问您，您是如何爱我？”

她想起了雪山，女儿去世的地方，想起了女儿和她的最后一次闹别扭。

“亲爱的女儿，你问我是如何爱你，这真是个很难的问题，因为我无从说起。你也许还在生气，妈妈先说一句对不起。那天你要去雪山滑雪，妈妈说天气不好，不想让你去。咱们俩吵了一架，你说天气预报总是不准确，而你近期又没有别的时间，不想错失良机。而我说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不许你冒险，最终你还是去了，出了让你我后悔一生的事。我后悔我没有最后坚持，使你离开了我。妈妈祝愿你在天堂健康快乐。我的女儿，妈妈有一个心愿，下辈子，我们还做母女，好不好？”

女孩终于明白，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亡去的女儿的怀念。她开始想念自己的母亲，她的母亲离异后独自把她养大，忙得团团转。但是她的叛逆伤害了母亲的心。

一瞬间，她读懂了两个母亲。

她把信整理好，然后写了两封信。

“亲爱的妈妈，请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重新上路。我永远爱你！”

另一封是：“亲爱的妈妈，我好想您，我想回家。”

她朗读着这两封信，泪水打在信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