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啥风水

海华

村里老一辈人常说一句话：“风水轮流转。”

也是。好多年前，村里小学毕业的肖幸，仗着表叔是镇里的什么长，闯到镇上开公司，办鞋厂，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转眼间成了全镇数一数二的大老板。

可是好景不长。前年冬天，肖幸的表叔到龄退位，不到一个春秋，肖幸的生意就戏剧般地缩水了：先是數百人的鞋厂因长期拖欠工人薪水终于倒闭；后是债主上门，一家数十人的公司关了门；接着一家有一百多间客房的宾馆盘给了几位债主。仅剩下一家大富豪饭店仍在勉强经营……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把肖幸整蒙了。迷迷糊糊中，肖幸猛然想起这没准是老家后山的祖坟经久失修，风水出问题了。于是，他又想起多年未联系的远房亲戚向维善老伯公。老伯公是年过七旬的退休教师，与邻县一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私交甚好。不如……经过一番冥思苦想，肖幸终于决定请老伯公到大富豪撮一顿，说服老伯公去请那风水大师来老家看风水。

这天中午，肖幸厚着脸皮连劝带拉，把老伯公和他的孙子小韦请到大富豪饭店的总统厅。一进门，肖幸便朝领班猛喝道：“咋搞的，还不上茶？人都死哪去啦？！”领班立马手忙脚乱地泡茶水……

老伯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生两分不快。

两杯龙井入口，老伯公打趣道：“小肖啊，咋又想起伯公来啦？”肖幸嬉笑着向老伯公再三道歉后，如实说明了来意。老伯公本想数落他几句，但想到为人应该宽容，且沾亲带故的，就改口道：“试试看吧。”

—上菜，就出了个小意外。端着一大盆佛跳墙的女服务员走近餐桌，抬头一看座上是一来饭店就骂人的老板，猛地一激灵，手一抖，盆一斜，约小半盆热汤水把身边肖幸左脚穿的皮鞋淋了个正着。

肖幸站起身，猛跺脚，旋即破口大骂：“没长眼睛的笨猪！”然后啪的一声，朝刚放下汤盆的女服务员狠狠地掴了一巴掌。女服务员一趔趄，定了定神，边捂着脸，边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赔，我赔……”

老伯公眉头一皱，心生四分不快。遂拉开女服务员，转头劝肖幸：“小肖啊，她又不是故意的，算了。”

“算了？！”肖幸仍怒不可遏地对女服务员骂道，“一句‘对不起就算啦？你赔，你赔得起吗？你知道这是本老板前几天花了好几万块钱托朋友从国外买回来的世界名牌皮鞋吗？”说完，扯下餐桌上一块擦手的白毛巾，劈头盖脸地扔给女服务员，随即用左脚猛力一蹬，紧接着呸的一声，往刚蹬脱的皮鞋上猛吐了一口浓痰，对女服务员吼道，“快给我把弄脏的皮鞋擦干净！”

女服务员双手拿起从头顶滑落下来的白毛巾，战战兢兢地蹲下身子，对着那只沽着汤水和痰的皮鞋又是擦又是抹……肖幸仍在骂骂咧咧……

老伯公眉头紧皱，心生六分不快。少顷，见皮鞋擦得差不多了，肖幸又对女服务员喝道：“去！把经理叫来！”很快，经理进来了。肖幸先把经理臭骂一顿：“你从哪儿的垃圾堆里拉来的蠢驴？也敢派到总统厅……”骂完，对经理厉声道，“去！把这头蠢驴的工钱结了，叫她立马消失！”

咚的一声，女服务员给肖幸跪下，哭喊道：“求老板开恩，我丈夫长年卧病在床，两个小孩尚在读书，还有个年迈的婆婆，一家五口全靠我啊……”

老伯公眉头猛皱，心生八分不快。他上前把女服务员搀起来，安抚几句后，忽地抬高嗓音说：“小肖啊，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吃饭吧，你不是说饭后叫司机送我和小韦去请风水大师给你家看风水吗？”

“别急。今天非要她走人不可！”肖幸仍不听劝阻。

此情此景，让老伯公不禁想起前些年关于肖幸为富不仁的种种传闻，顿时心生十分不快。但他还想再劝一次，又闷声道：“小肖，给我两分薄面，给她一次机会。”

“这与你无关。我在整顿饭店内务。给她机会？谁又给我机会？！”肖幸还是没有松口。

老伯公猛瞪了肖幸一眼，愤然说道：“那好，我们走！”说完，拉起小韦头也不回地朝厅外走去。

小韦不解地问：“爷爷，不去请风水大师帮他家看风水啦？”

“哼！还看啥风水？！他的作风不就是风水！”老伯公的语气比铁还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