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后期战斗力为何断崖式下跌
1862年10月,忠王李秀成率领号称60万之众的太平军精锐回师雨花台,以图解除湘军对天京(今南京)的包围。而湘军此时能作战的不过1万人左右。可是在历时46天的战役中,太平军竟然未能打破围困,其战力之低下,令人瞠目结舌。
1864年,《伦敦新闻画报》描绘了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在苏州扎营的营帐
包村,地处浙江省绍兴府诸暨县城东北70里。1861年九月,正当太平军连破浙江省城、绍兴府城、诸暨县城之时,普通农家子包立身在包村树旗起事,号称“东安义军”,公然对抗太平天国。
然而,面对区区数千毫无训练、临时组织起来的地方团练,太平军竟然需要从整个浙江及邻近的苏南地区调动十数万大军,先后发动六次进攻,数万将士殒命一隅,耗时达半年才能勉强获胜,这一事实已经足以令人震惊,太平军战力已经严重下降。
事实也是如此,包村之役过去不过一年多后,不但浙江天省(浙江)、苏福省(苏南)太平军兵败如山倒,其都城天京最终也被湘军攻破,宣告了太平天国的陨落。
这与早期太平军的高奏凯歌形成了鲜明对照。太平天国起义早期,其兵员主要来自广东、广西及湖南的农夫。
总的来说,这些地方民风彪悍尚武,故而太平军士兵的战斗力颇为强劲,从广西一路以破竹之势打到了南京。
如武昌(湖北)、安庆(安徽)、江宁(江苏)这样的省会大邑几乎都是太平军随到随陷。而之后2万太平军以孤军北伐,竟能从南京打到天津附近,着实令清兵丧胆。
然而,随着战事的延宕以及天京事变(1856年)的剧烈内讧造成的损失,太平军中的“两广老兄弟”日渐减少,以致最后形成了“凡是广东出来的都封王”的局面。
故而,后期太平军逐渐转向通过就地征兵补充兵员。据当时镇守常州的李秀成属下护王陈坤书部残存名册统计,其超过3/4的官兵系1860年至1863年间入伍,其中打杂之人为数甚众,包括开店、官伺、看馆等。从兵员构成上看,这时的太平军可以说与金田起义时的队伍是两支截然不同的军队了。
问题在于,太平军新开辟的苏南、浙江地盘不是尚武之地。明清史载,“江苏人尚文学,习武者少,然武科不能废,当岁试之年,辄搜罗充数,往往不及额而止”。连考取功名的武状元都如此缺乏吸引力,江南民间鄙武的风气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另一方面,江浙农民的体质本就差强人意。20世纪50年代的征兵资料表明,江浙地区钩虫病、血吸虫病的感染率相当惊人。
此外,居民的食物摄入只能以满足热量需求为重,譬如肉类的营养标准是每日摄入25克,而明清时期的江南成年男子却仅达7克。
这样的饮食结构无疑对江南百姓的身高、体重等体质状况产生了很大影响。换言之,富庶的江南为太平军提供了充足的饷源,却不曾为其提供足够多的合格兵士。
太平军体质上的先天差距,也并没有通过严格的训练与纪律进行弥补。以李秀成为首的军事将领片面地看待军队规模,几乎视之为克敌制胜的决定性因素。
出于扩充私人势力的动机,李秀成在吸收民众入伍时,几乎是来者不拒,连体弱者也不放过。
甚至有不少人参加太平军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一旦生活条件不如意时,便或逃或降,更谈不上什么战斗意志。
再看欧阳修。欧阳修早年也是范仲淹的崇信者,曾为范仲淹而写了《与高司谏书》那样笔锋锐利的作品,也曾经为了范仲淹而与丈人胥偃产生裂痕。据《长编》记载:
更有甚者,忠王李秀成在占领江南各地时,收编了大量清军溃勇,仅在苏州一城他的部队就增添溃卒五六万人,以至“苏浙长毛中半是本地官兵及本地土匪投诚者”,这些人更是将清军(绿营)旧有的恶习一并带入了太平军。
赌博之风尚在其次,就连太平天国起义一开始就严格禁止的吸食鸦片之风也由于清兵降众大量进入太平军而死灰复燃,虽然名义上仍旧严禁鸦片,结果军中干脆“无不互相瞒隐”,使得严刑峻法成为虚文。
实际上,早期太平军的军纪极好,“不淫杀,不剽劫,乡村进贡人迎接”。问题在于,为数不多的“老兄弟”在短时间内没有也不可能将大量新兵训练得井井有条。
这些收编来的清军和土匪“劫财女外,无他技”,导致太平军起义之初严格禁止残害百姓的情况也出现了。时人记载,绍兴某太平军捉到他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搜佩带银物”。搜完之后,便抛下他不管,向别的行人“举刀索金银”去了。因为这些游兵降卒的腐蚀作用,江浙一带不少太平军几乎成了以前该地区清军绿营的翻版。当时有首民谣说:“太平天国万万年,军师旅帅好买田。卒长司马腰多钱,百姓可怜真可怜。”此谣颇能代表江南一般百姓对太平军的评价。
这支为数达到百万的军队已经成了“无纪律”“失民心”“兵心散”“不任战”“习于骄佚”、“自重其死”“号令不一,心志不齐”的“乌合之众”。
雨花台大战时,清军就发现“忠逆(李秀成部太平军)一股并不凶悍”,“尤不耐苦战”。战场上甚至出现了在太平军头目下令攻击时,士卒竟“不敢进,只在长壕外扬旗呐喊”的奇景。
一年之后,当苏州城陷入危机时,守城的太平军早已“困于子女玉帛者已三载,日高方起,酒食盘游,无复斗志”。战争对于这些战士而言成了一件需要逃避的事情,每当作战命令下达,太平军将士与“妇女别于寝,知交饯以酒,皆太息泣下,视出城为畏途”,活脱脱一幅败军之像。
他从占领苏州后的第三个月就开始修建奢华绮丽的王府。数千工匠为此工程劳作了三年之久也没有完工,可见用费之巨、工程之大。连李鸿章后来看见都叹为观止,称之为“真如神仙窟宅”,“平生所未见之境”。
在此同时,李秀成在天京还有一座宅子,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除天王宫外,为太平天国中之最佳最美的建筑物”。更夸张的是,李秀成居然带头贪污纳贿,他一攻占苏州,就“将现款一百五十万元及无数之宝物尽入私囊”。
在占领苏州的三年半时间里,他仍用各种手段卖官鬻爵。譬如徐佩瑗曾一次送给李秀成白银6万两,就得以晋封抚天侯;钱桂仁用黄金打成金狮、金凤各一对,献给李秀成,结果被保举为陛慎天安兼佐将。
上行而下效,太平天国“伪职无论尊卑,凡有一郡一邑一乡镇至守,无不威福自擅”,似乎忘记了战争的存在,就连太平军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亦普遍积有私财。
台州的清军在与太平军作战的过程中,经常会有意外的收获,每次杀死一名太平军,都能从其身上搜出金银器皿,当时竟然有人以此致富。太平军将士的骄奢风气于此可见一斑。
太平军追求财富在军事上的表现,就是将本部军队占领的地方视为自己的“分地”。
1862年,湖州太平军大队出动,到长兴“括粮”,被长兴太平军击退。同年,邓光明部与童容海部太平军在杭州城内争夺“珍宝财物”,竟互相攻伐,“焚掠数日”。这种情况发展到极致,就是在面对清军进攻时,苏南、浙江的太平军上至军事将领,下到普通士兵,能够拼死力战者不多,往往稍受挫折,就大呼青天,稽首乞降,甘心从“妖”。
甚至还出现了轰动一时的苏州叛降事件,守城的纳王郜永宽等人积累了大量的私财,为了能够“带着全部财产告退还乡”,竟然刺杀主帅慕王谭绍光,幻想以此获得敌人的谅解——结果李鸿章为了夺取降将的巨额财富,又不惜背信弃义地杀死他们。这样的军队,即使买来了大批洋枪洋炮,“火器精利远优于湘军百倍”,又有什么用呢?(《国家人文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