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雨淋不湿年少的天空

■陈小艾

盛夏的雨淋不湿年少的天空

■陈小艾

一

如果问梁羽芊最喜欢的季节，她一定毫不犹豫地说夏天，因为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大雨如注。梁羽芊的爸妈在学校对面开了一家小吃店，每到中午放学时就会挤进来好多学生，生意非常红火。梁羽芊之所以喜欢夏天，是因为她发现只有天气不好时，林一川才会来店里吃午饭。

梁羽芊念高二，而林一川是高三（五）班的学生。梁羽芊从入学开始，便同身边很多女生一样，将炙热的目光投到林一川身上，只是平日里两个人没什么交集，梁羽芊没正儿八经地跟林一川说过话。

林一川家离学校不远，中午他都骑着那辆拉风的山地车回家吃饭，除非天气不好的时候，他才会留下来。

每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梁羽芊总是暗暗期待一场突然而至的大雨，这样，中午林一川就能被“困”在学校里了。

在她无数次暗自祈祷之后，那天中午临放学时，天空忽然雷霆大作，没多久一场痛快的大雨便浇了下来。放学铃声一响，她便撑着嫩黄色的雨伞往自家店里跑去，并将靠窗的一个座位守得死死的。

林一川过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他端着托盘四处找座位的时候，梁羽芊朝他招手喊：“这边！”他在落座后抬头对梁羽芊说了一声“谢谢”。

仅这一句，梁羽芊就觉得心底那头沉睡的大象好像醒过来了。

二

梁羽芊没奢望林一川会因此记住她，可是当她在校园里又跟林一川迎面遇上，他的眼神里却没流露出一丝熟悉感时，她还是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一天早操结束后，梁羽芊正好遇上抱着篮球赶去上体育课的林一川。他只顾着往操场跑，丝毫没有注意到梁羽芊，她怔在原地，看到林一川身后被风带起的灰尘好像在跳舞。

梁羽芊有点纳闷，因为最近几天都是晴天，林一川却每天中午都会在她家店里吃午饭。她虽然好奇，但心里还是偷着乐。就在梁羽芊用同样的方式第五次帮林一川占位时，他终于注意到了她。林一川端着一盘刚点的饭菜，在闹哄哄的氛围里笑着对她说：“谢谢你，不过以后不用刻意留座位了，我不是经常在这里吃午饭，最近我妈出差，她马上就回来了。”梁羽芊的脸上飞过一圈红晕，就像小心翼翼隐藏的心事一下被戳中了一样。

果然，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一川都没有再来店里。再次见到他是在体育课上，当时他们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梁羽芊全身上下没一点体育细胞，所以800米测试她连着一学期都不及格。体育老师皱着眉头说：“全班就梁羽芊和赵萱萱的800米测试不及格，除了她们两个，其他人都可以自由活动。”

梁羽芊被体育老师安排跟赵萱萱一起围着操场跑圈，她觉得有点难为情，因为赵萱萱是个将近200斤的胖姑娘，跟她一起跑步的确有点显眼。

果真，当她们在体育老师掐着秒表不断的“加油”“提速”声中跑完几圈后，梁羽芊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而林一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中间发生了什么梁羽芊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一川那一口明晃晃的白牙，还有他递过来的脉动。她咕咚咕咚喝下，很快又像满血复活了一样，对老师说要重测一次，只是这一次，梁羽芊依旧没合格。

就在梁羽芊懊恼地想，该怎么面对体育老师那张气鼓鼓的脸时，身旁一个声音冒出来：“老师，我来陪她练习吧，两周后保证她能及格。”

三

林一川自告奋勇成了梁羽芊的陪练。他向来是运动场上的追风少年，所以指导梁羽芊自然不在话下，而梁羽芊也在为林一川忽然降临到自己的生活里而喜不自禁。

那段时间，每天早上不到六点，梁羽芊就被林一川拽到了操场上。每天早上跑2000米，但梁羽芊跑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累得不行了。那天她实在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说：“不及格就不及格吧，我想放弃了！”

“都坚持这么久了，为什么要放弃？再来！”那天，林一川硬是逼着梁羽芊比平时多跑了2000米，跑完时，梁羽芊已经累得浑身都要散架了。正好早读上课铃响起，林一川跟她挥手告别。梁羽芊看他走入晨光里，觉得他周身好像都在散发着熠熠光辉。

梁羽芊当然没有放弃，两周后的800米测试，她不仅及格了，成绩还不错。林一川在终点处等着她，与她击掌相贺。梁羽芊高兴之余顺势对林一川说：“林学长，中午请你去我家店里吃饭吧。”林一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天中午，林一川又坐到了梁羽芊家店里那个靠窗的位置上，只不过这次梁羽芊坐在了他对面。梁羽芊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不久前她还觉得离自己遥不可及的人，此刻居然坐在她对面，还一起有说有笑地吃完了一顿午饭。

四

高三很忙，忙到林一川一头扎进自己的生活里，梁羽芊就寻不到了。可梁羽芊觉得自己的生活开始改变了，是从林一川在体育老师面前承诺那一刻开始的。比如，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在上午快放学时盯着天空出神，而是每天中午一放学就小跑回家，拿透明的餐盒装上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夹馍和一份凉皮，不放香菜，多放辣椒，她清楚地记得林一川的口味。

梁羽芊第一次捧着餐盒出现在高三（五）班教室门前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要飞出来了。她在门外看到林一川还在伏案疾书，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这时正好有人走了出来，对方狐疑地打量着她。梁羽芊怯怯地说了句：“麻烦帮我叫一下林一川吧。”

“林一川，有人找！”对方朝教室里喊，尾音拉得很长。

等林一川从教室走出来的那段时间，梁羽芊觉得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期间她甚至还有跑掉的冲动。直到林一川出现在门口时，她才定了定神迎了上去，把餐盒举得很高，头深深地埋着，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林学长，这是给你的午饭，前段时间你陪我练跑步耽误不少学习的时间，来给你送午饭，让你节约出时间来好好复习。”说了这么一长串，梁羽芊居然也没有卡壳。

林一川接过餐盒，笑着打趣她：“这一串词儿背得挺溜啊，下了不少功夫吧。”梁羽芊一下子就被他逗乐了，之前的拘谨和不安都消散了。

五

在得到林一川的默许后，梁羽芊主动承担起为他送午饭的重任。次数多了，梁羽芊觉得自己跟林一川之间那扇厚厚的门被推开了，他会将生活和学习中的苦闷跟她倾诉，在很多人眼里光彩夺目的林一川，在她面前也是个会疲惫、会无助的男生，她甘愿充当他的“树洞”。

六月时，林一川顺利地考到了一个不错的分数，足以进入重点大学。梁羽芊觉得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落了地。七月，各大高校的录取通知书从四面八方如雪花般飞来时，林一川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讲授学习经验。

会场设在室外，进行到一半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大家四散着往教学楼跑去，梁羽芊就在这时凑到林一川身边，她举着那把嫩黄色的雨伞为他撑起了一方晴空。

“恭喜你啊。”梁羽芊仰头望着他，抚了抚额前已经淋湿的发丝。

“谢谢，高三最后那段时间多亏你陪我。”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没多久天便放晴了，就像青春，一转眼便呼啸而过。雨停后，大家又忙着重新布置会场，林一川走上主席台继续跟大家做报告。雨后的校园里散发着淡淡的泥土的芬芳，梁羽芊眯着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台上的翩翩少年。

青春的不可思议在哪儿呢？比如勇敢地揣着一颗真心，走入一个曾觉得遥不可及的人的生命里。

林一川讲完下台前，向梁羽芊的方向瞥了一眼，梁羽芊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为两个人之间有着这样的默契和小秘密而窃喜。

他没说喜欢，她亦没提爱，但她忽然对接下来的人生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