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光勒布朗·詹姆斯
LEBRON JAMES
勒布朗·詹姆斯的克里夫兰岁月
在克里夫兰,哪两样东西你永远也看不到?庆祝胜利的游行,以及天空。在2016年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克里夫兰之子第二次出征,终于为家乡带回了总冠军。但在2009年,克里夫兰还不是今天这个样子,失业率居高不下,人口相继出走,企业倒闭,整个城市陷入阴霾。
改变这一切的,就是我们的封面人物——勒布朗·詹姆斯。一位体育明星给一座城市带来生机,这种故事只能在美国发生。事实上,从2003年到2009年,詹姆斯已经给这里带来了希望。
1速贷球馆中场休息时,狗接飞碟的表演正在进行,小家伙今天状态不好,竟然连续五个飞碟都没接住。现场气氛很尴尬,扔飞碟的训狗师起得脸青一阵紫一阵。他已经尽量将飞碟扔到最舒服的位置,以便让小狗顺利接住。可遗憾的是,就连最近距离的接飞碟都失败了,飞碟从小狗的牙齿旁掠过——这已经是第六次失误了。
对我来说,表演并不是最让我感兴趣的,我更关注克里夫兰这个城市以及克里夫兰人。在刚刚过去的上半场,骑士队全面压倒魔术队,勒布朗·詹姆斯让整个球场沸腾,每一位观众都被他带动起来,所有人都在享受篮球带来的快乐。可是现在,我们却坐在以一个借贷公司命名的球馆里,看着一只笨狗不停地失误。
“真有克里夫兰色彩。”泽夫说。泽夫是我的小学同学,他一直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孩子,现在是一家公司的总裁。我大概有30年没见过泽夫了,蹩脚的飞碟表演仿佛把我们带回到童年,我们像小孩子一样认真起来:“拜托,快接住那该死的飞碟,哪怕一个也好,别把这个美好的夜晚搞砸了。”
这就是克里夫兰,我的家乡。跟别人介绍克里夫兰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人们会说,“哦,我知道。那是老工业城市,总是下雪,有很多工厂,和钢城匹兹堡很像。”其实不然,几个月前我去匹兹堡看AFC(橄榄球联合会联赛)时,中场表演请来了一个乐队,乐队成员并没有统一着装,而是各穿各的,观众似乎并不计较,他们都乐在其中。那才是匹兹堡。
克里夫兰可不一样,一场季后赛的中场休息时间也绝不能含糊。骑士有一位地球上最好最酷的球星(对不住了科比),骑士球员既招人喜欢又兢兢业业,他们在防守端从来不惜体力,拼命去抢篮板。骑士的的确确(不要怀疑)、千真万确(老天保佑)、有机会(恐怕有人不服了)为克里夫兰带来45年来的第一座职业联盟总冠军。然而此时的我们却很担心,因为球场上那只笨狗怎么也接不住飞碟。“嘿,它总算接到一个。”泽夫说。
拯救克里夫兰,在当时看来迫在眉睫,却又像天方夜谭。城市形象设计者们决定启用新的城市标语:“纽约是大苹果,但克里夫兰是梅子。”
飞碟狗确实成功了一次,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观众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发出阵阵欢呼声。训狗师见好就收,免得再重演开始那尴尬的一幕。几分钟之后,小皇帝詹姆斯回到场上,准备再被点燃全场的激情。“拜托。”泽夫对我说,“拜托了,拜托别让詹姆斯上《体育画报》封面。”这当然是个玩笑。那个“登上《体育画报》封面就会有霉运”的传说只是人们盛传的流行笑话,詹姆斯那么多次登上封面,哪次有过霉运?这次就更不怕了!
2然而关于克里夫兰的笑话却没那么讲情面,从前的克里夫兰是美国的笑柄。凯霍加河(美国过去污染最严重的河道之一)着过火,市长拉尔夫·波克的头发也在一个剪彩仪式中着过火;伊利湖污染得太过严重,居民们甚至琢磨着从河水中趟过去,去对面的加拿大生活;市长丹尼斯·库希尼奇多次收到死亡威胁,因此他不得不穿着防弹背心去为克里夫兰印第安人队的比赛开球;克里夫兰还是经济大萧条之后第一座无法偿还贷款的城市。美国笑星里奇·利托曾经说过,波兰应该改名为“克里夫兰”,因为这样一来,德国人就不会入侵了——世界上没人愿意去克里夫兰。当布什总统在克里夫兰召开市政会议时,脱口秀主持人柯南·奥布莱恩在自己的节目中给总统先生提了两条建议:第一,撤出伊拉克;第二,撤出克里夫兰。
拯救克里夫兰,在当时看来迫在眉睫,却又像天方夜谭。城市形象设计者们决定启用新的城市标语:“纽约是大苹果,但克里夫兰是梅子。”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世界经济的突飞猛进让克里夫兰重新焕然生机,成为美国的复兴之城。新的餐馆和体育馆拔地而起,摇滚名人堂在这里落户。凯霍家的酒吧餐馆一条街越来越兴旺,印第安人队也开始赢球了。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克里夫兰像许多其他城市一样,被次贷危机和失业问题困扰——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骑士的球馆要起个那么别扭的名字了吧?
泽夫不是唯一跟我说别让詹姆斯上《体育画报》封面的人。我婚礼上的伴郎、我入住宾馆的保安、在冰激凌店坐在我旁边的顾客,都向我提出了同样的要求。骑士正享受着一个不同凡响的赛季,目前他们距离总局赛只差一个系列赛。勒布朗·詹姆斯对于任何人、任何球队都是无解的;莫·威廉姆斯的空位三分就像一把利剑插向对手的心脏;安德森·瓦莱乔贡献着一个又一个大火锅;德朗特·韦斯特的速度和灵活性让对手望尘莫及。一切都太美妙了,没人希望唤醒魔鬼来破坏这一切。
当然,魔鬼充斥在克里夫兰的每一个角落。每当听到其他城市的球迷说什么“体育让人心碎”,我就觉得好笑。他们真的明白为体育心碎的滋味吗?印第安人队自1948年以来一直与总冠军无缘,这是职棒大联盟第二差的纪录;克里夫兰布朗队连超级碗都没打进过,他们有段时间甚至离开了克里夫兰;骑士从来没获得过NBA总冠军,几年前那次本来很美妙的总决赛之旅却以被马刺“横扫”收场。从体育的角度来看,克里夫兰似乎又成了全美国的笑柄,没有哪座城市会上演如此悲凉的三部曲。
对我来说,印第安人队最丢脸的时刻出现在1977年。当时球队已经破产,主场的俱乐部里连空调都装不起。投手韦恩·加兰德在管理层的坚决反对下,自己掏腰包买了空调,他的理由是:“热得受不了了。”
1987年又是一个心碎的时刻,当时的我们天真地相信,印第安人帮球队是全美国最强的球队。我们被谁忽悠了?没错,正是《体育画报》。那年《SI》的封面标题赫然写着:请相信!克里夫兰是MLB最好的球队。我估计全克里夫兰的人都相信了,因为这是《体育画报》说的!不幸的是,棒球联盟的其他球队可不买账,印第安人输了101场比赛,排在MLB倒数第一。
3“詹姆斯会上封面吗?”大卫·赫兹问我。大卫为一家叫克里夫兰+的组织工作,该组织的宗旨,就是重塑克里夫兰的城市形象和宣传克里夫兰的积极面。该组织的网站将克里夫兰成为全美最被低估的十大旅游胜地之一!如果詹姆斯上《体育画报》封面,对他们来说无疑又是一个不错的宣传机会。不过大卫是土生土长的克里夫兰人,他了解这座城市的过去,“老实说。”大卫的表情很复杂,“上封面这事儿让我有些犯难。”
每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犯难,一面是近在眼前的冠军,另一面是“封面诅咒”。但克里夫兰人只要想起骑士队平庸的过去,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冠军而非封面。前骑士队主帅比尔·费奇谈起克里夫兰球场时曾说过:“我在这里执教的每一年,克里夫兰都是全美丢车最严重的城市,有一半的车是从我们的停车场被盗的。”
这次回克里夫兰采访,我听见到的每个人都跟我讲了一个关于里奇菲尔德球场的故事,不过大家的版本大相径庭。我小的时候,骑士的主场就设在这座球场。有人告诉我,里奇菲尔德现在已经变成了跳蚤市场;也有人说,它成了退休人员活动中心;而泽夫听到的版本更夸张——有人告诉他那里变成了一座监狱。
事实上,里奇菲尔德球场早在1999年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开车路过它的旧址时,已经看不到任何球场的痕迹,这里成了一个公园。多亏了马路尽头的冰激凌店,它没有跟球场一起消失,否则我根本无法找到球场的旧址。
我清楚地记得骑士队在里奇菲尔德的那些比赛。
1970年,骑士队落户克里夫兰,当时多少有些不请自来的味道,比尔·费奇使用篮球卡片来决定球队的第一次选秀。刚开始,骑士的主场设在老克里夫兰球
场,那个地方又破旧又狭窄,客队球员都不愿意在那里换衣服,他们会在市中心的喜来登大酒店换上球衣,然后再来到球场。1974年,骑士般进了里奇菲尔德球场,虽然这所球场的条件也一般,但是对骑士球员来说,这里已经足够好了,甚至有人说“简直像进了大商场”。
1976年,骑士队首次闯过季后赛第一轮,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们甚至把当时那支球队称为“里奇菲尔德奇迹”。不过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奇迹”之后的那支骑士队:从1980年到1983年,骑士的老板是一位叫泰德·斯泰皮恩的广告大亨。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NBA甚至命令禁止他私自交易球员,一切交易都需要经过联盟批准。即便是现在,联盟也不允许骑士连续两年交易首轮选秀权,这都是因为“斯泰皮恩规则”。
那个“登上《体育画报》封面就会有霉运”的传说只是人们盛传的流行笑话,詹姆斯那么多次登上封面,哪次有过霉运?这次就更不怕了!
那几年的骑士队又回到了一团糟的状态。每一年,他们都在做着鸡肋交易,比如理查德·华盛顿,再比如杰罗姆·怀特海德。这些名字别说年轻人没听过,就连资格最老的老球迷恐怕也很难记起他们是谁。每一年,他们都面临着倒闭或者搬家的危险。我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那些中场表演,我最喜欢的表演有一个直白的名字:胖子吃啤酒罐。那是个大胖子吃啤酒易拉罐的表演,有些不可思议,但很有克里夫兰色彩。
4没错,是这个飞碟与狗的中场表演勾起了我的回忆。20世纪80年代中晚期,斯泰皮恩卖掉了骑士队,球队开始有所起色,并且留下了里奇菲尔德球场最著名的时刻:1989年季后赛,迈克尔·乔丹在克雷格·伊洛头上完成绝杀,淘汰了骑士队。唉,又来了,克里夫兰的悲情故事。
我将车停在路边,缅怀里奇菲尔德球场的旧址。天空依然是克里夫兰特有的灰色,还下着雨,奇怪的是,我竟然发现自己在灰色的天空下心情最好。虽然NBA季后赛正如火如荼,但是广播里反复讨论的话题,依然是关于布朗队四分卫布拉迪·奎因,以及印第安人经理埃里克·维奇,而关于骑士队的讨论则远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多。
不过,我们必须承认,这支骑士队是那么完美,又是那么独特。这里有一群可爱而又无私的球员,和一个“明星中的明星”。
勒布朗是上帝赐给克里夫兰的礼物,用来补偿过去我们承受的种种痛苦。郁闷似乎已经成为我们的习惯,这座城市似乎被诅咒了。
克里夫兰人都在为骑士队喝彩,他们无不为这支球队感到高兴,但他们却不敢像洛杉矶球迷那样大声地讲出来——我们将会成为冠军。我也是如此,我觉得自己有点像一位克里夫兰好友、杂志记者斯科特·拉伯,他说过:“我毫不怀疑这一切会以悲剧收场。我无法预知过程,但我就是知道,在我的余生里,我将在ESPN一遍一遍看到那让人心碎的过程。”
不过,也许不会。也许这一次不会。
骑士对魔术的比赛中,我仔细观察过詹姆斯,每当他在底线拿球,他都会抬头看看自己的防守者,他脸上的表情,我只能用“美丽”来形容(请原谅我找不出更适合的词汇)。那表情似乎在说:“你希望我下一步怎么做?”接下来他目光向左,身体向右,突破、转身、闪入篮下、滑翔着从另一侧飞出来、得分。
有如此强大的领袖,克里夫兰人怎么还是不敢畅想冠军呢?也许这也算是一个笑话吧。
我也来讲讲克里夫兰的笑话吧。现在,我们是海明威的巴黎,我们是莎士比亚的伦敦,我们是凯撒的罗马。詹姆斯正在向前场飞奔,欢呼声响彻速贷球馆,那种震撼甚至超过了重金属摇滚乐的演唱会。
上封面?无所谓。这里是勒布朗的克里夫兰,我的家乡。我要向你们致敬,我最勇敢的骑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