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喜欢和归属的故事

曹珺萌

在张晓晗的《女王乔安》里有这么一句，“没有安全感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遍的妇科病”。无论是对于女人还是男人，安全感是个有趣的命题，安全感过了第一条线的时候，“喜欢”就变成了“爱情”，安全过了第二条线的时候，“爱情”就变成了“长相厮守”。当然，所有不考虑对方安全感的情感关联，都是耍流氓。

因为和小飞都喜欢DOTA2，所以今天来讲讲她的故事，一位北京姑娘、一个新加坡大男孩和一个阿根廷老男人的故事。

2003年，小飞上初一。那时候班里的男孩子都聊NBA，一下课所有的男生都聚在一起，可能现在会开一局王者荣耀，可那时候手机的网速只够看NBA文字直播。但上课铃总是会响，小飞的同桌虽然人坐回了位子，心还在刚才的比赛里。小飞看到同桌手里攥着张纸，就探过身想看清楚纸上写了什么，可看到的只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穿着银黑相间的队服。当时小飞还不知道那个突破的瞬间有多帅，她唯一记住的是照片上那个男人略显突兀的大鼻子。

“他叫什么？”

“马努·吉诺比利。”

女生有自己独特的认识世界的方式，就这样，小飞通过鼻子，记住了人生里第一个NBA球员。之后，每每听到有人谈论这个名字，她就竖起耳朵，听关于这个大鼻子球员的一切，听同学叫他灵蛇或者妖刀，好像不是很霸气的名字。

逐渐，小飞注意到总有个人摸吉诺比利的头，赛场边总有个老头冲吉诺比利怒吼。她的关注点开始从这个人逐渐扩大到和他穿同样衣服的人，到大鼻子归属的整个圣安东尼奥马刺队。她也开始关注坚若磐石的邓肯和健步如飞的帕克，慢慢记住红曼巴邦纳和老黑脚鲍文，当然还有那个总是怒吼的白发老头。小飞总结道，老爷子一定肝火很旺，需要吃点儿疏肝理气的中药，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小飞曾经给我翻出一张初中毕业照，一副全世界都欠她钱还要笑出来的表情，而实际的原因是那天西部半决赛马刺惜败给了小牛。之后小飞走过高中、大学，直到认识我，她看比赛直播的时间被挤了又挤，但总能看到她在社交网站上为吉诺比利和马刺刷屏。我想这可能就是她和吉诺比利之间的安全感，虽然并没有实际的关联，可情感的联系就是如此牢固。

2013年，离小飞认识吉诺比利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来看马刺的球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而在此之后，她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DOTA2，生活里的时间被这款游戏杀掉很多，但属于吉诺比利的那一部分永远不会动。

2014年的TI小组赛，国外记者采访DK队员iceiceice的一段视频被放到了网上。采访本来在正常进行，而突然三冰瞪大眼睛摆出一副过度兴奋的表情，吓了小飞一跳。当小飞知道那个表情是三冰在调侃生病的国士无双吃（嗑）完药的样子时，她笑得前仰后合，也记住了这个叫iceiceice的选手。

我因为DOTA2认识了小飞，这个打游戏喜欢大喊大叫的北京大妞，看比赛却只喜欢一个人，生在新加坡的iceiceice。大家一提到“三冰”，小飞就会默默地出现在一边。和那时候听她的同桌讲吉诺比利，好像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

就在那一年，马刺拿下了球队最近的一个冠军，小飞在电脑前面守着直播，默默流泪。两个月之后的TI，小飞同样在电脑前面守着直播，一会哭一会笑，为了三冰所在DK的战队不住叹息。

2015年，神奇的保罗在首轮最后一场结束了马刺的那个赛季，吉诺比利、帕克和邓肯站在一起，小飞突然意识到什么，开始嚎啕大哭，因为有可能这会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赛季。当十二年的关联和安全感摇摇欲坠的时候，谁也会表现出绝望。三个月之后的TI5赛场上，三冰依然笑得很古怪而迷人，可他身边的四个队友已经没有一个和去年一样的人了，甚至整个DK战队都已经被淹没了时间之中，不复存在。

2016年年底邓肯的球衣退役仪式，小飞在机场边过安检边举着手机抹眼泪，搞得安检的姐姐都一脸无奈，估计在心想，这不知道又是哪个渣男造的孽。十几年的时光，让小飞已经彻底和整支马刺队联系在了一起。反观她喜欢的三冰，是和一位前年的队友加上一位去年的队友以EHOME战队队员的身份参加的TI6。

前天，看到了吉诺比利准备再征战一年的消息，小飞在大半夜哭着给我打电话，让刚洗完澡的我完全没缓过神来。可惜今年已经确定iceiceice不会出现在TI7的赛场之上了，而他也已经回到新加坡近一年，有了自己的新队Faceless。

到小飞家做客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小柜子里挂了5件不同的马刺球衣，数不清和马刺有关的服饰和周边。可是我只在小飞的桌上找到一张三冰的照片，背后有他潦草的签名。

那天，我听着编辑部分析着电竞粉丝群像，心里就想到了小飞，不知她忠于球队的喜爱和对三冰的喜爱分别属于哪一种。吉诺比利留队，于是我借着话题问小飞：“吉诺比利的哪个特质最吸引你？”

“抛开球技的话，和蔼谦逊。”小飞脱口而出。

“那马刺呢？”

“一样的。吉诺比利就是马刺的标签之一。每個马刺人都低调谦逊，哪怕顶级球星也愿意为了球队发展而降薪。他们有一种马刺精神或者叫文化，是真正的Team。怎么说呢，虽然最初我确实是因为吉诺比利而爱上这支队伍的，但是哪怕未来他不在了，我也依然爱。”

我试图用同样的套路问出三冰在她心里的地位，却发现关于三冰，我只能问出第一个问题。也许三冰对他待过的每支队伍都有归属感，但是对于小飞来说，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标的。

事后想来，小飞对吉诺比利和三冰的喜欢程度可能相差不多，可之后她却和整支马刺队相爱乃至相守，可对于三冰却停在了喜欢这个程度上，对于一个普通女孩而言，可能问题就出现谁能不断给出安全感这个问题上。我们想到迈克尔·乔丹会联系到公牛队，甚至是整个芝加哥，谈到波士顿和新英格兰爱国者，总不会忘记汤姆·布雷迪。

在美国的职业体育世界里，这样的关联和延续比比皆是，但我努力回想职业电竞世界，想到的可能只有Faker和SKT，Dendi和NaVi，430和iG。从喜欢到归属，也许这不仅仅代表了情感的变化，也代表了更大的市场价值。

因为我知道，小飞此时此刻正握着小白本护照攒钱，满怀期待地想去大洋彼岸看一眼那个大鼻子球员和整个银黑色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