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学清 吴昊
[摘 要]以孝文化为核心的中国乡村伦理秩序的转型目前尚处于混沌期,诸事尚不明晰,因此它的重建工作处于不断地纠错、厘正的探索阶段。传统孝文化在新世纪的崩败,已经引起我们的关注,我们需要在传统的基础上去打破传统、推进传统,进而建构新的文化形态。中国乡土文学参与讨论了孝文化的转型与重建,知识界与文学界注意到传统乡村伦理在现代性面前已然失去有效性,我们无法再去固守传统,新乡村伦理与孝文化的建设已经提到议事日程。在这一重要的历史节点,我们有责任有义务进行从情感到理智的探索工作。
[关键词]孝文化;乡村伦理;乡村文化;经济乡村;新伦理政治
[中图分类号]I207.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426(2017)08-0076-05
中国长期以来的男权传统建构起稳定的父权秩序,进而影响人们的观念与思维形成民间自觉的伦理传统,维系社会整体伦理道德体系。在这一伦理观念的生产机制体系内,以父亲为权力核心的家庭伦理秩序被确认,对社会初级群体——家庭的关注是社会稳定的基本逻辑起点,围绕着家庭建构起来的伦理观念必然影响整个社会的稳定与发展。在中国传统社会里,家庭伦理秩序的核心观念是“孝”,这是保证家庭代際良性传承的基质性因素。孝文化不仅仅稳定了家庭结构与家庭秩序,同时也影响到社会结构与社会秩序,这是家/国关系中的一种核心概念。但是现代中国在现代性的冲击下,以孝文化为核心概念的乡村伦理开始遭遇猛烈冲击,转型在所难免,但是新的伦理文化尚未形成,在这一特殊的历史阶段,中国乡村承受着历史的阵痛。文学关注到这种转型与变化,知识界与文学界积极参与到新乡村伦理重建的讨论。
一、乡村伦理的整体性、结构性变迁
新世纪以来中国乡村问题作为一个重要的“中国问题”成为时代发展的关键性命题。2000年2月李昌平上书当时的朱镕基总理提出“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选”的“三农”问题,引起国家重视、舆论关注。2005年10月,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正式提出“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任务,加大乡村问题解决力度,推动乡村问题解决进程。“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建设不仅是经济建设,同时是文明与文化的建设,是乡村经济与乡村文化双轨运行模式。而对中国乡村问题的思考不同领域关注重心不同:经济学家主要围绕“农业”问题展开;社会学家则以“农村”作为思考原点;文学家与思想家则是将“农民”置于问题的核心。这其中以温铁军教授为代表的关于经济乡村建设的研究最为引人注目,它被认为是解决中国乡村问题的根本性命题。对“三农”问题不同的切入点往往决定了中国乡村问题的解决方向,长期以来的经济中心论虽然在物质层面推动了中国乡村的大力发展,但是却无法避免庸俗经济决定论思想的滋生与蔓延,及其对乡村伦理自律性的破坏与对乡村文化遮蔽的事实。经济决定论一方面使我们为了发展屈从于恶性资本的力量,最终掠夺走乡村最后的生存资源,留下更加破败的乡村,从而影响到中国乡村的生态环境与良性发展;另一方面它也会使中国乡村陷入现代性陷阱,从精神层面破坏乡村文化。
中国悠久的农业文明孕育出独特的乡村文化,养成了乡土中国特殊的社会结构、社会性质与社会形态,并使中国乡村长久以来呈现出家庭结构的完整、伦理秩序的稳定以及文化形态的固守等特征,形成一种完整而稳定的中国乡村文化,进而支撑起中国乡村整体社会结构与伦理秩序。直到近代面对西方工业文明的强势入侵,政治结构与社会结构的剧烈变动,风雨飘摇的中国乡村最终难以坚守,在现代性的冲击下历经一次又一次精神的洗礼。百年间中国乡村历经“千年未有之大变”,在不断的嬗变与转型过程中新世纪中国乡村终于迎来新的节点,开始在现代性之“变”中探索新的重建之路。
中国乡村一直以来承受着转型的阵痛,一方面是乡村经济始终未能纳入科学发展的良性机制,另一方面是传统乡村伦理秩序与家庭结构的破坏。乡土文学“追踪式”记录了中国乡村的现代性变化,以“中国故事”的讲述模式全景式地展现了中国乡村的现代性问题,体现出知识分子的深沉思考与人文观照。用孟繁华先生的说法乡土文学“对乡村的叙事几乎是‘追踪式的,农村生活的任何细微变化,都会引起作家强烈的兴趣和表达的热情。”[1]乡村被置于文学的显微镜下,所有问题都在被不断地即时性书写与传达,同样也在被不断地夸大甚至想象,可以说新世纪乡村叙事整体上呈现出一种泥沙俱下的状态。但是总体来说基本能够为当下乡村把脉,具有较强的问题意识。比如说对乡村现代性冲突的关注,发现了现代化进程之于乡村伦理的冲击,物质主义、消费主义之于乡村秩序的破坏,以及现代性陷阱导致的乡土中国内部裂变,精神与物质的失衡状态对于乡村发展的内在制约等问题。乡村问题是整体性问题,乡村伦理的变迁也是整体性变迁,它在政治、经济与文化等方面全面体现。
中国乡村政治伦理的结构性变迁。新中国成立后中国权力开始下沉,可以从中央直抵地方,乡村被正式纳入权力体系。传统的乡贤治乡被村支书取代,村支书曾经是乡村革命的积极分子,是乡村政治的领头人。但是在新时期之后,文学中的村支书形象不断变化,他们权力的膨胀导致欲望的无限释放成为乡村发展的阻力。毕飞宇《玉米》中的王连方,张炜《丑行或浪漫》中的伍爷,李佩甫《羊的门》中的呼天成,周大新《湖光山色》中的詹石磴等等,他们成为乡村的土皇帝,欺凌压榨村民,强占乡村财富,霸占妇女,作为乡村权力的代表他们令“村支书”蒙羞,代表了中国乡权最为黑暗的一幕。乡村选举制度是中国乡村的一件大事,它改变了乡村权力更迭模式,但是问题随之而来,贿选、串联、造假等等影响乡村政治的公平、公正、公开。李洱的《石榴树上结樱桃》集中讨论了乡村选举问题,人为操控的选举令人堪忧,付秀英的《陌上》、周大新的《湖光山色》都曾涉猎操纵选举事件。乡村政治伦理正在承受巨大考验,而这一问题又是关涉乡村发展政治保障的重要问题。
政治伦理的滑坡同时伴随着经济伦理的崩溃。传统农耕在现代中国已经被证明无法带给乡村财富,它只能保证乡村基本温饱问题。于是乡村经济的探索与发展成为现代中国乡村的核心问题,但是片面追求发展带来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首先是乡村资源的掠夺与环境的破坏,比如张炜《九月寓言》、关仁山《日头》等。其次是不择手段的发展,莫言的《四十一炮》《生死疲劳》,阎连科的《丁庄梦》《炸裂志》,贾平凹《老生》等,为了利益造假欺诈、盗窃国家财产,甚至卖血,乡村在金钱面前放弃尊严,导致乡村经济的脱序状态。过度的利益追求掠夺走乡村资源,留下残破的乡村无助的农民,尤其是对经济的片面追求直接挑战了乡村道德观念,可以说中国文学大量记录下乡村现代化过程中的自残式发展问题。经济伦理的滑坡直接导致村民心理的倾斜,构成乡村伦理秩序整体崩败的序曲。
市场经济进入乡村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农民原有的生活理念、价值观与家庭观,乡村固有的宗族观念、家庭秩序甚至族群情感逐渐让位于经济观念与经济思维。乡村家庭结构与伦理秩序遭到破坏。父权制的崩塌与家庭结构的断裂,代际传承的大家族被分割成微小家庭,最为基本的代际赡养关系被纳入经济成本的预算体系。同时新的生活方式与经济方式产生大量空巢老人与留守儿童构成了乡村伦理断裂的基本表征。毕飞宇《哺乳期的女人》、孙慧芬《生死十日谈》、梁鸿《中国在梁庄》、付秀莹《陌上》等,作品中的子女为了挣钱牺牲对父母的赡养任务,被抛弃甚至自杀成为老人的悲凉结局,尤其是空巢家庭在乡村的普遍存在,留守老人留守儿童成为了乡村一道抹不去的伤痕。
在现代化面前,乡村经济在不断提高,乡村政治在不断完善,法制观念也在不断完善,农民生活水平有了较大改善,温饱早已不是问题,利益追逐成为乡村乃至家庭发展的主要动力。中国乡村传统伦理观念的崩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转型迎来了最好的良机。可以说经济乡村、政治乡村、族群乡村都密切关联着乡村伦理问题,在新的乡村景观下伦理观念正在发生基质性变化,原有的伦理内涵已然发生质的变化,我们需要根据变化重新认识它而不能墨守成规。尤其是作为乡村伦理关系中最为重要的“孝文化”。
二、現代性语境下孝文化的新特质
恩格斯将生产行为分为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则是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繁衍。”[2]恩格斯看到了生育的生产性质,它与物质生产行为具有共通性,但是当我们将所有与繁衍有关的关系置于秩序范畴,在社会生活过程中将其不断社会化、伦理化,家庭关系以及向内指的伦理道德观念便逐渐形成,成为支撑家庭结构乃至社会结构的重要概念。“孝”随着概念的不断演进,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时间序列,孝文化便在时间中浮出历史地表。一般认为“孝文化是指中国文化与中国人的孝意识、孝行为的内容与方式及其历史性过程,在政治性归结和广泛的社会性衍生方面的总和。”[3]
孝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是维系传统家庭结构与社会结构的重要因素,传统孝道“影响着中国历代人们的思想,也成为支配人们行动的准则和评判人德行的标准,始终凝聚着以血缘为纽带的家庭关系,而且也起到凝聚中华民族向心力的作用。”[4]由此可见“孝”已经脱离了单纯的概念层面,上升为一种行为准则,成为指导我们行动的价值观与世界观,构成了我们的精神世界。落实到具体行为层面,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乡村,孝文化保证了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有尊严地安享晚年。
汤因比说过:“对现代人类社会的危机来说,把对‘天下万物的义务和对亲爱家庭关系的义务同等看待的儒家立场是合乎需要的,现代人应当采取此种意义上的儒教立场。”[5]汤因比在家庭关系上较为推崇儒家学说,在个体面前将国与家并置,因为就秩序而言,家庭秩序与国家秩序的完整有序具有一定的同构关系。只有在保证一个个家庭关系完整的前提下,国家关系才能得以最大程度的维系,这是一个基本逻辑关系。而在家庭关系中除却权威、权力等强制性他律因素,“孝”的自律性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因素,面对年老的长者,它具有人性的终极关怀,支配家庭主要劳动力努力去提高老年人的生活、生命质量。尤其是在新世纪人口老龄化的挑战与压力下,孝文化重建的意义显得更为重要。因此,研究孝文化揭示其在当代中国语境下的新内涵,具有较强的理论意义和重大的现实价值。
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传统孝文化的产生和流变根本上取决于社会经济发展,以及被经济所决定的社会政治状况。因此“孝”的基本内涵与外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具有一定的历史性,是在历史中生成与转变的。过度的恪守必然导致文化保守主义,致使一种文化流于表象成为限制发展的桎梏。不同的历史语境下孝文化具有不同的社会指向,它必须具备与时俱进的创新性,否则必然被社会淘汰。新世纪以来随着生产力的提高,乡村经济的快速发展,现代性的全面渗透,乡村社会结构、家庭结构都在发生根本性变化,孝文化势必需要作出相应调整。
这种调整首先表现在对“孝”的日常使用上。孔子论孝时曾说过:“意者不敬与?辞不逊与?色不顺与?”(《荀子·子道》)提出对长者应该做到身敬、辞逊与色顺,这是发自内心的敬与爱,由此有了“孝顺”。但是在更为关注个体价值的今天,“顺”因缺乏独立性与自主意识而遭受遗弃,人们更喜欢用“敬”来替换“顺”,建构一种新型的父母与子女间的权利、义务关系。正如关仁山《麦河》中的曹双羊违逆父亲曹玉堂坚守土地的意愿,逃离土地谋求个人发展,其后再次不顾父亲反对回乡开展土地流转,发展现代农业。当父辈的要求与社会趋势相抵牾时,我们不能一味顺从而与整个时代擦肩而过,但是我们需要尊重父辈的理想,尊重他们闪光的人格。曹双羊在行为上背叛了父亲,但是在精神上贴近父亲的土地情怀,敬畏小麦与土地,带领村民共同致富,从而与父亲的理想不谋而合。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敬”,不仅继承了父辈的理想,更重要的是努力实现了父辈的理想。
在行为层面上孝同样需要做出调整。家庭作为社会初级单位一直以来保持着相对的稳定性,家庭结构复杂、完整,几代人共同生活,从而使孝成为重要的结构性因素。但是随着社会发展家庭不断被分割,三口之家成为主要家庭模式,“家人”的概念也在嬗变,范围在不断缩减。“分家”已经成为普遍的现象,路遥《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安与父亲孙玉厚的分家,曾经掀起巨大波澜,引起孙少平、孙兰香的不满与排斥。这种现象在今天看来早已不再是困扰。同时经济乡村建设带来的市场意识致使家庭概念完全遮蔽家族概念,个体的小家取代了代际同居的大家。家庭关系不再是社会的中心关系,经济关系占据了社会核心地位。这时的孝变成了“常回家看看”,对老人的赡养被情感慰问取代。保证这种关系的是现代乡村福利保障制度的推行。
随着乡村经济的发展,国家医疗保险、社会保险在乡村的普及完善,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对子女生活的依赖程度开始退减。尤其是乡村教育的普及提高,很多农民子弟接受高等教育脱离乡村劳动,他们虽然不能在膝前尽孝,但是却基于父辈走出去的荣耀,同时也会在物质上提供给父母更多的帮助,这就是新时期的孝。固化乡村的“超稳定文化结构”[6]在新的话语语境中早已崩塌,我们在探索重建具有特色性、时代性的中国孝文化时需要考虑到这些重要的文化现象。避免无味的哀叹、肤浅的感伤、夸张的渲染,中国乡村伦理结构并未解体,只是在现代性转型过程中不断地自我调整。
三、新乡村伦理与孝文化的文学重建
孝文化的重建在当下中国具有重要意义。孝的基本精神是中国传统社会诸多人际关系延伸、相待的依据,广泛渗透泛化于传统中国的社会、经济、政治、军事、宗教、教育、文艺民俗等社会生活领域。[7]即使在现代中国,一个有效稳定的孝文化仍然能够在各个领域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我们承认现代性之变,但是不能迷失在“变”中。
现代乡村在知识分子笔下或是今非昔比或是面目全非,在“变”面前人们感受到了一种不安的躁动。作家关仁山曾说:“古老和谐的农家亲情,一直是我们这些走出乡村游子的精神慰藉。恶意资本和极权对这个氛围的冲击和破坏,使乡村正在经历着一场从没有过的震荡。农民的命运的沉浮和他们的心理变迁,在这一时期表现得尤为丰富、生动。在新的躁动、分化和聚合中,孕育着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裂变后的乡村和农民,怀着难解的忧患和繁复的向往走向了历史的新形态。”[8]资本进入乡村改变了农民的生活方式与思维方式,他们在掠夺乡村的同时也给乡村带来了久违的现代性,这是农民正在面对的一个全新命题。新在现代性乡村正在形成,同时也被历史地构建着,在重建过程中无论是内在动力还是外在推力都显得极为重要,它们将会影响中国乡村伦理未来的基本形态。正是基于此,我们面对中国乡村伦理重建这一问题需要更为认真而审慎,努力从人文主义视角透视乡村伦理、社会秩序与乡村经济的现代性冲突,整合乡村经济发展与传统乡村文化的现代性矛盾,试图寻找到一条乡村经济与乡村文化的和谐发展、共存共荣的道路。
乡村孝文化的重建不是一个孤立现象,需要社会整体参与共同建设。中国现代化的发展衍生出以物质主义与消费主义为主体的“新意识形态”,已经渗透进日常生活的肌理,深刻影响到人们的价值观念与行为方式。但是它进入乡村的速度相对缓慢,在潜移默化中对传统乡村伦理、乡村秩序、家庭结构的破坏已然为人们所接受甚至习惯,乡村很难辨识与应对这一结构性变化。因此需要地方政府的有效监督与参与,尤其是直接管理乡村的乡镇政府,它们的工作方向、态度与方式都需要适应新的环境进行有效调整,以期建构能够推动乡村伦理文明重建的“新伦理政治”。张平的“新政治写作”、贾平凹的“新镇民叙事”、阎连科在《受活》与《炸裂志》中发掘出的“经典创业”模式等都以此为切入点,试图发现乡土中国精神重建的新途径,为乡土中国的未来发展提出新方向。
这其中以贾平凹对“新伦理政治”的文学建构做出的贡献最为突出,《秦腔》描写了陕南清风街的发展史,坚守传统道德与生产方式的夏天义没有带领清风街走向富裕。后继者夏君亭弃农从商,抛弃了农业生产的根本,开辟集市发展商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设计抓赌与捉奸解决了村主任秦安,安抚了会计李上善、妇女主任金莲,打击稳住了不良村民三踅,最终摆脱了来自叔叔夏天义的阻力给清风街带来了稳定的财富。贾平凹在《带灯》中将樱镇女大学生乡镇干部带灯塑造成社会主义新人形象,[9]现代性问题侵入的樱镇从镇政府到乡村都充斥着动荡,官民间的紧张关系难以调和,但是带灯却努力与农民们建立了“老伙计”关系,这是中国现代革命文化的“官民平等”“军民鱼水情”在新世纪文化语境中的一次崭新转化,是对21世纪新乡镇中国政治生态的创造性重建,传达出对乡村政治伦理的期盼。“带灯”可以成为中国当下乡镇“新伦理政治”发展的基本方向。
同时国家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到21世纪第一个十年兴盛起来的大学生“村官”已经开始收到成效。电视剧《马向阳下乡记》中山东地方实验性的“第一书记”政策已经走向全国,2015年4月30日由中组部、中央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办公室印发的《关于做好选派机关优秀干部到村任第一书记工作的通知》,要求向党组织软弱涣散村和建档立卡贫困村“全覆盖”选派第一书记。这些进入乡村的新政策、新领导在帮助乡村发展经济、健全基层党组织、和谐稳定的同时,也负担起建构乡村伦理文化的职责。
“建构一种基于中国农民本身的生存经验和生命体驗基础上的中国农民话语体系和中国农民价值判断体系”[10]。在中国长久以来的知识生产机制体系里,农民群体从知识生产的源头就已被彻底剥夺了话语权,中国农民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他们先天丧失话语权,成为被话语雕塑的他者。他们被标签式地标注上朴实、憨厚抑或木讷、愚笨的群像特征,很难发出自己的声音,传达自己的看法,甚至呈现自己真实的形象,成为被言说、被型塑的他者。解决这一本体性问题就需要从话语源头开始,即在知识生产的源头去肯定农民话语权,在知识权力场给予农民应有的位置,使他们具有自我言说的权力与权威。毕竟他们才是新乡村伦理与孝文化的建构主体。
但是在重建农民话语权的过程中尤为需要注意的是情感不能超越理智,更不能因为弱势群体权力争取的激情而丧失国家与知识分子的主体判断力,我们在肯定农民知识生产权力的同时也不能忽略他们自身的局限性。诚如毕飞宇所说:“我对乡村的情感只占一半,另一半是警惕。所谓的大多数沉默的人身上的许多东西令人恐怖,比如人性的恶。……面对乡村,面对乡村人物要完整地看待他们。我们看他的白天,看他的黑夜;看他的左手,看他的右手;看他眼里的浮在表面的木讷,也看他眼里沉在底下的狡诈。”[11]从鲁迅开始的对于中国人民劣根性的思考,当然更多的是集中于中国农民劣根性的思考,虽然在表现上带有明显的偏执与鄙视姿态,但是他对中国问题的把握,尤其是对中国农民问题的认识表现出一定深刻性。因此我们需要从整体上看待农民,从更为理智的角度去建构属于他们的知识生产机制,避免从一种偏执走向另一种偏执,避免中国思想界长期存在的矫枉过正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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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丛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