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有梦为马，也能驾驭

◎ 陶瓷兔子

愿你有梦为马，也能驾驭

◎ 陶瓷兔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像钱满满一样对金钱抱有如此诚挚和坦率的热爱。大一开学时，她指着我手上拿的矿泉水瓶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同学，你喝完瓶子别扔啊，可回收的废品都放到阳台的西南角，可以卖钱的。”

我曾不喜欢钱满满，跟大多数那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觉得动辄提钱是一件又俗又没格调的事，而钱满满偏偏到了藏不住热爱的地步，口头禅就是“多少钱”。我曾劝她：“你没看书上说吗，想要得到什么就默默地去争取，千万别说出来，就像许愿一样，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头也不抬地写着周末做家教的教案回应我：“我怎么看书上说，你想要什么就要大声宣布，全宇宙的能量都会给你助威，全世界的阻力都会给你让路？”

钱满满爱钱，可是她从来不买彩票，也不喜欢任何投机的赚钱活动，她的解释是运气不好，这种小概率的好事肯定撞不到自己身上，还是踏踏实实用自己的双手赚钱来得稳妥。我知道钱满满并不是个胆小的姑娘，她敢一个人在冬夜的11点踏雪回来，也敢跟五大三粗的赖账雇主据理力争，她大概就是太爱钱了，以至于一想到可能会失去，就连去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大二时，学校为了激励学生提高了奖学金的额度，年级第一名的奖学金涨到了1.5万元。那天晚上我听到钱满满辗转反侧，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在拨着小算盘，一学期1.5万元，顶两份零工的钱呢。也就是从那一天起钱满满开始奋发向上，每天清晨5点摸黑梳洗完去食堂读书，冬夏不分风雨无阻。

钱满满喜欢钱，大概就像我喜欢零食，就像老大喜欢买衣服一样，是一种纯粹的本能。工作了之后的钱满满，更是很少有空参与我们周末的饭局和聚会，她大多数时候在天上飞着，有时候开着车在高速上狂奔，或者是在公司加班。这种“一心钻钱眼儿，九死不回头”的精神继续在她身上发扬光大。

她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任何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为自己任性地活一次”。她从来都不像个年轻人，而我不知道她这样的选择值不值。渐渐地，越来越少听到钱满满的消息，直到有天在一家书店里看到她，她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低头看书，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

我没有过去跟她打招呼，匆忙和朋友挑好了书准备离开，收银的小姑娘笑嘻嘻地抬起头望向我身后：“我们老板说，今天你们挑的书五折。”一回头就看到钱满满露出八颗大白牙的标准笑容，她说：“怎么样，我这里地方虽然小，但是不是还不错？”

“你是老板？”我们诧异得连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她志得意满地笑着说：“当然，我已经辞职了，以后专职做这个，总有一天你们会看到全国每个城市里都开有我的书店。”

原来钱满满有一个梦想，她从小就想要做一家书店的女主人。“所以是为了这个攒钱吗？”我问，“这么美好的梦想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们。”“是你说的，最想要的东西要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她狡黠地眨眨眼，“养活梦想多不容易啊，不仅得攒钱开店，我还得给自己留条退路吧，万一赔了我总不能还问爸妈要钱去。就想着趁年轻能拼的时候，多攒下一点钱，至少要够自己养老啊。你看我刚刚一时激动，居然给了你五折的亲情价，比我进价都低……”钱满满拍了拍我怀中抱着的一摞书，满脸心疼的表情。

听过许多年轻人信誓旦旦地谈理想，谈自己的梦，带着不费吹灰之力的自信口吻说“要是我爸能给我15万的启动资金，我一定能三年之内翻倍还他”或是“听说××投资特别好争取，到时候随便申请一下就行了”之类的话。仿佛梦想如同他们不必自掏腰包的早餐，或是一颗特别容易成熟的种子，只要用唾沫星子不时浇灌一下便能成活。

这个时代比所有从前都宽容梦想，可它也比过去的所有时候都现实。“养活梦想多不容易啊”，钱满满说得诚挚又坦然。梦想这东西从来都不是一条在我们厌倦现实时用以逃生的路，它是一匹个性暴烈的千里马，而更多的人不是刚跨上就是骑到一半被姿势难看地摔下。

愿你有梦为马，也愿你能够驾驭。我好像又看到那个拼命三郎一般的钱满满，抱着一摞书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双眼放光地发问：“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