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
远山十里碧,等梦也等你
■薄荷
抵达怀柔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雁栖湖笼罩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安静得如同一滴巨大的眼泪。正值电影节期间,远处的山体被各种色彩的灯带装点得格外华丽。而你无心停留,只是继续踩下油门,踏着夜色往山里去。
盘山路只有双车道,越往山里走,车越少。你放缓车速,一边摇下车窗,一边抬头搜寻他曾提到的山间木屋。冷冽的山风扑在脸上,半个多小时之后,你终于看见了他口中那些深夜喧闹的排档、乐而忘返的人群、带着自然气息的野味烧烤,每一家院子前都已满满当当地停着私家车,像一个逃避现实的桃花源。当你最终停在这间民宿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几乎已经被山风吹得僵硬的脸庞上,早已湿润了。
“是这里了。”他在耳边说。
“我来了。”你在心里默默对他说。
拿到房间的钥匙后,你跟着工作人员爬上半山腰,小腿早已酸痛不已。想起以前他常常嘲笑你缺乏运动,如果遇到这样的山路,他恐怕直接背起你就上去了。
来这里是一时兴起,也是蓄谋已久。
坐六个小时的高铁到北京,再租车驾驶两个小时到怀柔,进山之后,才能见到大大小小的民宿木屋分散在半山之间,大都是简易的招牌往门口一竖,院子里高挂着各式彩灯,随风摇曳,简单而直接,丝毫不华丽。
工作人员把你带进房间,叮嘱晚上要锁好门,便出去了。你放下行李,打量这间小小的屋子:五尺床上挂着白色纱帐,摆着茶壶的小圆桌旁围了两张椅子,电视机省事地挂在墙壁上,门前的小院子里摆着长条沙发和茶几。
不知他上次来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那时你们未曾相识,他又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你摸摸空无一物的肚子,决定先去吃点东西。
楼下的餐厅还剩几桌人在喝酒聊天。“还能点菜吧?”得到确认的回复之后,你挑了个挨着小溪的座位,点了一道虹鳟鱼。
“你一定要尝尝怀柔的虹鳟鱼,”那个人说起话来一贯眉飞色舞,如同有无穷的精力,“我真想带你去山上的木屋住一住,夜里喝着红酒,点上蜡烛,吹着山风,吃烤鱼排和鲜鱼片。”那些话响在耳边,像你们曾无数次想象过的未来。那一刻,眼泪和悲伤一起涌上来,你连忙和着鱼肉一起囫囵吞下。
失去那个人之后,你的时间就像被拆解了的零件,所有与过去有关的记忆都失去了线索,随风而去。而此时此刻,它们又集体复活,在怀柔的春夜里栩栩如生。抬起头,夜空中漫天的星辰汇成一条长河,比曾经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这里很美吧?”他张开手臂轻轻拥着你,落下的吻散在空气里,也是甜的。
这一夜,你睡得格外好。第二天醒来,你拉开窗帘,铺天盖地的风景一个劲儿地钻入眼中:红色的是泥墙,绿色的是山峦,灰色的是木头屋顶和栏栅,白色的遮阳伞衬得天空碧蓝如洗。你心念一动,突然想大声呼喊那个名字,感谢他存在于这个世界,并曾不顾一切地爱过你。
尽管这举动俗气得可怕,尽管他已经消失在人海,却不妨碍这一刻遥遥相对,彼此怀念——“我会等你。”你对山说,“一个人,一辈子。”
远山十里碧,空空荡荡。
而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