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家高石汉的故事(上)

2017-09-01 02:28马拉
红岩春秋 2017年8期
关键词:川江哈苏风光

马拉

已故西南大学生物系、美术系教师,著名摄影家高石汉,是重庆最早使用中国摄影家协会和国家教委免费提供的哈苏相机的人。他用这台世界顶级相机,成为最早拍摄三峡风光和大足石刻的摄影家,被誉为“三峡、大足摄影第一人”。

哈苏相机

在重庆大学体育学院副教授、高石汉之子、摄影家高松的记忆里,小时候常跟着父亲下三峡拍风光、上大足拍菩萨。自己的角色相当于一个下力的棒棒(重庆方言,指搬运工),但这个棒棒责任重大,他手头抱着的,是西南地区惟一的一部哈苏相机。

高松说:“我跟爸爸跑三峡是1986年,去大足是1987年。爸爸怕器材丢了,就叫我陪他去。我的任务就是在长途公共汽车上一直把哈苏抱起,搁在腿上。1979年,中国摄影家协会给国家教育部提供了一份全国高校摄影课教师名单,这份名单里的教师不是名家,就是高手。教育部给这些教师所在的高校免费划拨了哈苏相机,由他们认定的这些摄影教师使用。这些教师具有使用这种相机的摄影资历和创作能力。第一批全国只拨了两台:中心城市北京一台,拨给了北京大学;中西部城市拨了一台,教育部指名拨到西南师范学院(西南大学前身)给我父亲。中西部高校比西师好的学校有很多,那时,四川大学、重庆大学都没有。在重庆,当时只有两台哈苏,另一台在重庆日报,我父亲这台最先到。据说当时一套哈苏二三十万,不得了。”

以瑞典工匠维克多·哈苏命名的中画幅单镜头反光相机哈苏,是全世界摄友的梦中情人,听他们嘴里说出“哈苏”这两个字,就像爱国者在呼唤祖国的名字。“我爸爸买了一个皮箱,把哈苏全部装在里面,包括机身、标准镜头、广角镜头、长焦镜头和脚架,重惨啦!外出拍照时,我就跟爸爸两个换着背。长途车很热,坐在车里面,害怕哈苏被挤坏,我和爸爸就把皮箱抱在身上,热惨了。”

去三峡那次,父亲还带着他在西师美术系摄影班的实习生。“那次我爸和他的学生还有我拍的照片,都收在了一本叫《三峡旅情》的旅游风光小画册里面,算是师生作品集了。我们一到三峡,沿途的人都认得我爸,包括那些农民,都叫他高老师。他们笑眯眯地说,高老师来了,很亲热。他到那里去拍了20多年,和大家熟得很。”

喜拍全景

和当地农民打成一片之后,他们也成了高石汉最好的向导,带他去找一些拍三峡的最佳地点。

那些拍三峡的好地点,在摄影界只有高石汉知道,也是属于一个摄影家的秘密资源。“当地农民半夜三更都给我们带路,要爬到山顶上去找位置,等日出。有一次拍西陵峡,要爬一天。下雨天先住在半山腰农民家里,看天要晴了,就爬上去,爬了几个钟头后,再等天晴阳光来。”

为什么要爬这么高呢?这是因为高石汉特别喜好拍摄大全景。“那次爸爸拍的大三峡,我拍的小三峡。他拍风光喜欢拍大片,就是那种远全景,有气势的。他尤其喜欢这种风格,尽管要花很多时间,要跑很远,爬很高,还要跑很多次,既要观察季节,还要等船,等天气。当时船也比较少,船来了,光线不好也不行;光线好的时候,江上又没船,只好干瞪眼。”

有一张学生拍的船在峡中的照片,就属于船来了,但光线有点暗。“我爸爸拍的片子,船来了,光线也来了,一切都刚刚好。运气和时机都好,所以就出好片子,但背后是非常艰苦的等待。同一个地方,他要去拍很多次。后来,他老得走不动了,只有给学生说路线。风光是靠气候的,他拍三峡,最不喜欢夏天去,他觉得那个季节水难看。以前三峡一涨水就是黄水,像有点锈那种,他不喜欢。他选择春天和冬天去拍三峡,因为水很干净。”

“春来江水绿如蓝”,高石汉像一个船长和水手一样查看山情水色。“有一天我找出几张爸爸的精品,都是他拍的大全景,他的一些画册也收入过。当时重庆出版的旅游风光画册,他的三峡大全景经常用来压底。现在再看,胶片拍的彩色,一点儿都没有褪色,漂亮惨了。”

掌机夜航

高石汉的作品《铸造》,于1959年12月刊登在全国最有名的摄影刊物《大众摄影》作封面。曾经,三峡和大足石刻,高石汉是重庆摄影界拍得最多、也是拍得最早的人,他被誉为“三峡、大足摄影第一人”。高石汉的老伴李坤培教授是西南大学生物系栽培学家、红薯专家,1976年有一次她下三峡开会,就碰到好久没见面的丈夫。

李坤培说:“原来我们还在西师读书的时候,跟他出去照过相,工作以后,我很忙,就很少去了。当时他照他的相,我忙我的科研。那一次是他先出门照相去了,然后我又出差到万县农科所开全省的科研会,结果我在路上碰到他。在河边,我问他,你在这里照相?他说照三峡夜航。说了几句话,我们又各忙各的分开了。”

“自古川江不夜航”是川江航运历来的规矩。从重庆下行的船,都要停泊万县过夜,次日天光乍現,才能续航。重庆长江轮船公司(简称重庆长航)船长莫家瑞技高胆大,勇闯这个铁律。1952年首次夜航川江上水,次年首次夜航川江下水,均获成功。记录虽然创下了,但川江夜航远非坦途。直到1975年,重庆航道工人制出指引夜航的光感航标灯,像彩灯镶嵌在崎岖惊险的航道两岸,川江夜航才接近于日航,这在当时是一个“伟大胜利”。为此,重庆长航请来高石汉掌机,为这个难忘的时刻留影一张。

“峡中过船”是三峡影像的主流图式之一,高石汉和全国众多拍手也拍过多次,但都没有拍过灯船过三峡的影像。拍摄“峡中过船”在技术上有一大死结,由于峡高岸陡,很容易把船拍得死板,好像粘在了对岸山壁上一样。

高松说:“这张夜航的片子难度非常大,船上的灯和两岸的光感灯带都要拍到。长航的人知道,拍摄这张照片很费劲,所以很配合。很多人在岸上、水上、船上拿着步话机,随时对答沟通。为了把船拍活,我爸爸就坐在动荡的航标艇上照。他运气好,最后终于拍成功了。三峡夜航有了光感航标灯,他这张片子就是明证。中国摄影出版社的三峡画册把这张片子收在封底压轴,现在看来不怎么稀奇,在当时不得了。”

高松整理父亲留下来的几万张胶片和照片,成了他重温父亲摄影之路的怀旧之旅。他翻出一张大片《神奇的长江三峡》递给我。“你看这张老三峡,画面上这种黄调子好舒服。现在这种黄调子是一种比较时髦的表现手法,所以有些片子想方设法在后期都要调出来。但当时我爸爸用胶片,就拍出了这种调子。他完全是利用气候和色温弄出来的,曲线和影调的层次都很舒服。现在三峡的水涨起来了,全淹了,这种调子永远看不到了。”

编辑/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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