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封神记

2017-09-01 16:43驳静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36期
关键词:诺兰蝙蝠侠胶片

驳静

好莱坞最擅长的封神方式,是给人冠以诸如“下一个×××”的封号。诺兰从10年前就开始被称作是下一个斯皮尔伯格,甚至下一个库布里克,又或两者皆是。一旦戴上这样的封号,既意味着被好莱坞电影工业体系接纳,又是体系完成的一次自我吹捧。诺兰这个英国人有没有完全被好莱坞吃进去?

英国人克里斯托弗·诺兰

诺兰为宣传《敦刻尔克》到北京,在社交网络上消失100多天的伦敦大学学院(UCL)哲学系毕业生王思聪也被炸了出来。

于是有了一张他二人以及诺兰夫人兼制片人艾玛·托马斯一起站在《敦刻尔克》背景板前的照片。流传到社交网络,网友调侃说没想到这还是个UCL校友大合影——尽管是在英国古老程度仅次于剑桥、牛津的高等学府,UCL作为能产出电影大师的学校可就太不著名了,以至于有人在提到这个细节时顺手就给写成了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诺兰在UCL读的是英语文学专业,他选择这所学校据称却完全是因为那儿有16毫米胶片摄影机和一台Steenbeck剪辑工作台,在上世纪90年代,这是相当不错的设备。对英语文学专业的老师来说这位同学可能有点“不学无术”,因为他把大部分时间泡自己后来担任主席的电影社团里。

在好莱坞多年的诺兰现在讲话还是带点伦敦口音,非常轻微的那种。他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美国人,从小他们家里最大的争论就是到底该定居在哪儿,选项是伦敦和芝加哥,于是整个少年时代他就来回往返于这两座城市。

当然,一起往返的还有小他6岁的弟弟乔纳森·诺兰,这是好莱坞的另一个诺兰。乔纳森是编剧,兄弟二人实際上合作了哥哥诺兰的大部分作品。只不过由于哥哥的光环过于盛大,人们通常为了区分,提到弟弟时只说乔纳森。

《敦刻尔克》之前的诺兰神作,是《星际穿越》。这是部光听名字就野心勃勃的电影,其实最初跟它产生关联的是乔纳森这位“诺兰”,导演名单则写着斯皮尔伯格。后来诺兰接手,兄弟俩就又在一起工作。有一天在片场,乔纳森突然冒出一句,“难怪我们要拍这样一部片子,外太空不就是我们整个童年嘛”。

他这样说是因为,他对哥哥最早的印象是还穿着儿童短裤就已经拿着父亲很贵的Super 8摄影机拍东西了。《星球大战》上映后,大多数男孩子都痴迷于外太空,最明显的就是一到班上哪个同学过生日,家长就给组织一趟塔图因(Tatooine)之类的《星球大战》主题公园之旅。乔治·卢卡斯改变许多人世界观的那一年,诺兰7岁。之后,外太空在诺兰心中的执念又被库布里克《2001太空漫游》的重映加持过一回——《星际穿越》里有不少对这部经典致敬的镜头。

诺兰痴迷的方式是野心勃勃地想拍出一个短片,道具是黏土、面粉和鸡蛋壳,当然还有些玩偶。他为NASA工作的叔叔给诺兰带过去一段火箭发射视频,诺兰就照着播放画面录下来,剪到自己的片子里去,并“希望不要有人会发现”。所以当2014年《星际穿越》预告片出来,小时候跟诺兰捣鼓过这些玩意儿的一个朋友看到飞船向太空行进的镜头,电话打给诺兰,“原来你拍的东西一点都没变嘛”。

兄弟俩加上艾玛,组成了诺兰自己电影公司的核心,这让诺兰的电影项目操作多少带点家族企业的意味。他们的电影公司叫Syncopy,意思是“昏厥”,大脑因缺氧而造成的短暂性意识缺失。某种程度上,几乎他所有的电影都在戏剧化“大脑和意识”,《记忆碎片》和《盗梦空间》不消去说,包括《失眠症》男主角,姓氏Dormer干脆就是法语“睡眠”一词Dormir的演化,也说不清自己杀人的真实意图。

“我们没办法跳出自己的大脑。反正就是做不到。一部伟大的电影会告诉人们这个世界比我们所知要坏得多,以及我们总是一再错失发现坏的机会。这挺让人沮丧的吧?其实不然,因为即便我们活在楚门的世界,也希望最好没有机会意识到这一点。总有不可及的更广阔世界,我的电影就是在为上述观点反复背书。”诺兰说。王尔德式乐观的悲观主义,换句词说,就是挺丧的。

去到好莱坞

先是艾玛在一家叫作Working Titles的制片公司获得职位,公司在洛杉矶。诺兰自己在英国那个环境下也筹不到拍电影的钱,很快就跟过去了。诺兰当时在电影社团的秘书马修·坦派斯特(Matthew Tempest),包括社团的所有成员当时就感到他们这位主席“可能不是池中物”。马修当时的预测是,诺兰估计将来会非常成功,甚至能当个业内有名的广告导演,如果运气好点,还能给电视台导演几集《警务风云》(The Bill)这类永远拍不完的电视剧。

一起去的还有乔纳森。有一天哥俩从芝加哥开到洛杉矶,乔纳森一路跟他哥哥兜售自己写的一个关于短期记忆丧失症的男人。诺兰静静听着。“一旦他对某个想法非常感兴趣,他就是这副德性,什么都不说,所以当时我就知道这主意已经吸引住了他。”乔纳森说。诺兰用25天半花掉450万美元拍出了这部《记忆碎片》,北美票房是2500万美元。

之后他碰到了《失眠症》剧本,想拍,这也是诺兰导演的电影里头唯一自己没有参与剧本创作的一部。剧本版权在华纳兄弟手里,诺兰终于碰到了闯荡好莱坞外来者的第一关:“如何进入金主视野”。扮演敲门砖角色的是当时已经拿过一回最佳导演小金人的史蒂文·索德伯格(Steven Soderbergh)。

得亏诺兰的经纪人丹·阿洛尼(Dan Aloni)记得索德伯格是《记忆碎片》的“粉丝”,就给他打了一电话,告诉他这里有一位需要敲门砖的独立导演。索德伯格的反应是,哦,这位天才原来还没进入主流视野呢。他跟华纳兄弟制片部负责人说:“你要不是不见一下诺兰,那你就是个疯子。”

《记忆碎片》拍出来后,一度发行公司都不愿接手,这位索德伯格又放话:“如果连《记忆碎片》这样的片子都没法子好好发行,那独立电影就算是完蛋了。”

诺兰拍《失眠症》的预算有4600万美元,是他上一部电影的整整10倍,卡司是阿尔·帕西诺(Al Pacino)和罗宾·威廉姆斯(Robin Williams),怎么看都是大制作了。当然,跟他再往后的“蝙蝠侠三部曲”比,这顶多算是中等制作。但这对一个只有两部独立电影作品而且才三十出头的年轻导演来说,很是个不错的机会了。诺兰承认“这不是过于万众瞩目的机会,但又是向上的一步,因而非常宝贵”。

索德伯格挂了制片的名儿,另一个制片则是乔治·克鲁尼(George Clooney),所以,就容易解答怎么诺兰刚上好莱坞拍片,就能说服这样两位大咖出演的众人的疑惑了。拍摄期间,索德伯格还跑去拍摄地阿拉斯加探班,他抽空抓住阿尔·帕西诺问,大意就是这位好莱坞的新鲜血液怎么样。老爷子回答:“我现在就能断言,不久后,我是说特别迫近的将来,我就会跟人自豪地表示自己曾出演过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

《失眠症》可能是“最不诺兰”的一部,“毕竟不是自己写的剧本”。而对一些人来说,即便后来还有《盗梦空间》这类口碑票房双丰收,乃至8项奥斯卡提名的作品,早期的《追随》和《记忆碎片》才是诺兰最好的电影。尤其是《记忆碎片》提纲挈领般浓缩了他电影风格里最主要几个元素:碎片化剪辑,偷盗犯罪片(heist film)和悬疑片内核,主观视角,以及用复杂的方法讲故事。简而言之,烧脑。

但《失眠症》的全球票房是1.13亿美元。这个数字说服了华纳公司,至少他们相信这位导演是能给他们赚钱的。诺兰从此开始了制片厂电影和好莱坞大片时代,此后制作规模和成本都开始大跃进。

2015年6月25日,由乔纳森·诺兰编剧的《星际穿越》获得第41届土星奖最佳科幻电影和最佳编剧两项大奖

超级英雄

真正万众瞩目的压力很快就来了。

“蝙蝠侠”这个IP当时几乎走到了末路。上一次有人成功地拍好这位超级英雄,还是1989年的蒂姆·波顿(Tim Burton),那是波顿的典型哥特风格系列,口碑和票房都不错。但毕竟已过去十几年前,一个被弃用这么多年的IP,电影公司也没太想好怎样重启。

经纪人丹·阿洛尼听说华纳在为“蝙蝠侠”寻找合适的导演时,还是给诺兰打了电话,不过抛出来的话是“你应该不会对这感兴趣吧”。你看即便是自己团队的人,当时也没以为这位以非线性叙事见长的导演会对好莱坞式超级英雄题材感兴趣。或者说,在这件事真正发生之前,人们想象不出诺兰电影本质上的偷盗/悬疑内核,怎么去跟一个“超级英雄最终拯救人类”作结尾的大众故事发生联结。

另一个跟“蝙蝠侠”系列有关的悬疑是,为什么IMDb上现在排名第一的是《肖申克的救赎》而非《教父》?要知道,《教父》从1972年上映后就是第一名,头把交椅挺稳地坐了20年,怎么有一天突然就叫《肖申克的救赎》给超了?发生了什么?

下面就是答案。2008年7月《蝙蝠侠:黑暗骑士》上映,只用三天就冲到了第一,当时每天有两万多人给它投票。与此同时,《教父》在那几天收到1分投票的比例明显增长(按照IMDb的统计数据,这个比例是6.4%,大概是正常数据的2倍)。很明显了,因为有人在给《蝙蝠侠:黑暗骑士》投高分的同时,还一边给第一名打低分,这叫双管齐下。当然《肖申克的救赎》当时其实也得到了一些不太善意的低分,不过总归是第一名承受最多炮火。

那时一些论坛特别热闹,大家都乐此不疲地关注排名和得分,这件IMDb历史上著名的八卦之后,“诺兰在网上投票从未输过”的传奇就开始了,而且“诺兰原来有这么大一批脑残粉”也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实,以至于“诺粉”们一边自嘲“影迷鄙视链底层”,一边又扛着“诺吹”大旗爱得不亦热乎。当然,这段热闹过去,《蝙蝠侠:黑暗骑士》的排名也逐渐滑出前三,但是,《肖申克的救赎》的优势保持了下来,守住了这个第一。

《蝙蝠侠:黑暗骑士》是三部曲里公认最好的,它近11亿美元的全球票房也佐证了这一点。电影以莎士比亚式古典刷新的不只是IMDb榜单,还有人们对超级英雄电影的期待。希斯·莱杰(Heath Ledger)扮演的小丑也因此获得奥斯卡最佳男配奖。这不仅是因为诺兰的“蝙蝠侠”是个苦行僧式英雄,他所在的哥谭市也因为诺兰现实主义的拍摄手法而给人非常具体而生活的印象,于是这个悲怆的人物再次获得观众共鸣;另一方面,是因为诺兰奇迹般地全方位改造了一个漫画类型片。

实际上后两部诺兰的“蝙蝠侠”票房都能排进影史前100。“蝙蝠侠”尽管表面上看是超级英雄类型片,但诺兰创作出了“以成年人价值观为最大公约数”的电影,换句话说,如果你试图定位艺术片的几个关键词,你会发现原来这些正是诺兰电影呈现的特质:英雄的孤独、小丑的疯狂,以及在社会体制的禁锢里寻找自由。

所以影评人写,诺兰让关于艺术片和商业片的讨论变得毫无价值。即便不能说这是“最好的”票房大片,恐怕也能换个角度陈述:在所有票房超过10亿美元的电影里,很少有比《蝙蝠侠:黑暗骑士》更好的电影。不仅如此,三部“蝙蝠侠”当中,诺兰还穿插着拍出了《致命魔术》和《盗梦空间》,同样非常受欢迎。

这两部倒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不确定性。《致命魔术》中男主角到底打了一个什么结?《盗梦空间》的陀螺到最后停了还是没停?包括诺兰电影里的其他主角,都被同一个议题激励:在一个永远无法百分百确定的世界里,渴求确定。而现实与记忆里的现实又此消彼长互相牵制。到最后,呈现出来的就是执念和怀疑主义的混合特质,拿这个去印证,会发现源头不就是《记忆碎片》嘛。

实际上,不确定性与反直觉是诺兰创作时惯用的,前者主宰着电影情绪,后者则是个表演技巧。结合两者的例子也有。《星际穿越》中,扮演NASA宇航员的安妮·海瑟薇(Anne Hathaway)试图說服麦康纳(Matthew McConaughey)前往她爱人所在的星球,所以发表了一段“爱的力量”的小演讲,她把握不好尺度,直觉上应该激情一点,但老觉得不对。诺兰告诉她,让她换种“冷静-确信”的方式演,假装深信自己要说的话,“就像已经信了一辈子那样”。

有意思的是,诺兰自己也知道,喜欢他的人和讨厌他的人都爱干同一件事,就是在他的电影里寻找剧情漏洞。除此之外,他们乐此不疲地争辩了5年“陀螺问题”,算是导演刻意留出不确定性的一个明证。

“保温杯大叔”的奇观

根据大量报道的细节,诺兰出现在北京的装束跟他出席其他场合无二,都是不怎么新的西服套装,而且一看就不是高级定制贴身款,可能还肥了点,大概得顾及春秋季时分里头得添一件针织背心的情况。如果是冬天,大不了外头再加一件厚大衣。这样一身行头的诺兰手握保温杯无疑是和谐的,实际上这个“保温杯大叔”造型可能是他北京之行里流传最广一张照片。

1970年出生,算下来47岁,但诺兰也不是40多岁才变成“保温杯大叔”的,实际上从最早开始他就是个喝茶的英国导演。在《星际穿越》中扮演物理学家的迈克尔·凯恩(Michael Caine)在他拍第一部诺兰的片子“蝙蝠侠”的现场,曾指着诺兰的保温杯问:“这里头是伏特加吗?”诺兰那回答:“当然是茶啊,凯恩先生,得从早喝到晚的。”

大概可以勾勒出这样一个画面:监视器前的金发大叔,边上搁着一个保温杯,盖儿打开着,里头的茶呼呼往外冒着热气,氤氲热气浮现的,正是《盗梦空间》里“折叠巴黎”或《星际穿越》里“五维空间”这样的奇观景象。

以想象奇观著称的诺兰,却并不乐意使用CG技术。2010年的电影市场,主要交锋就发生在卡梅隆的《阿凡达》和诺兰的《盗梦空间》之间,除了直白和转叙这两个讲故事方式的巨大差异外,还有新技术和传统方法之间的鲜明对弈。诺兰的原则是,能尽量在拍摄过程中完成的特效就不要放到后期里。即便是《星际穿越》这样的太空题材,也只有大概600个特效镜头,“这或许比圣丹斯电影节里一半的电影用的特效还要少”。

而且整部《星际穿越》都没有使用绿幕,片中的宇宙飞船和机器人是有实体模型,玉米地、冰山和北京式的沙暴也是实景。外太空景象都是挂在飞船外的渲染图,黑洞和虫洞则是由科学家按照片中理论推演出来一个结果,用电脑模拟出可视化图像后的产物。

对于选择实景而非摄影棚,诺兰有一个很有趣的“幽闭恐惧症理论”:在一个封闭空间(摄影棚这样)里,人的精神状态倾向是“任何事都可能发生”,而实景中,人们才会切实感到,得扎扎实实地运转起来。

他还换过一种更通俗的解释,“我的信念是,观众判断得出,逻辑合理的创造和反常的编造之间的区别”,这种现实主义既包括表演、剧情,同样也包括画面和声音效果,所以往电影梦幻艺术里带入越多的真实,他感觉越好。

比如《盗梦空间》中旋转酒店走廊那一幕,也是设计出一个真实的旋转走廊;或者《蝙蝠侠:黑暗骑士》里那台蝙蝠车也等比例存在,这些都是诺兰迷津津乐道的,看完电影后一定要讨论的重点之一,通常会在一阵啧啧称奇后再惊呼一声“可真变态”。褒义的那种“变态”。

在诺兰的观念里,CGI虽然可以完成出色的视觉效果,但毕竟仍是动画,而动画跟摄影的区别是绝对存在的。如果你不是摄影机实际拍出来的画面,效果再逼真,还是能够感知到动画属性。“视效影片通常有两个目标,一个是欺骗观众的眼睛,让他们看到天衣无缝的画面,这点我认可;而另一个则是让观众看出这部电影在视效上砸了多少钱,而这我就完全没兴趣。对于我来说,问题在于你若希望保有电影‘纪实这一原生态,而又没有用摄影机拍出这个镜头的基础,那么纯粹的视效画面会在整部电影里显得突兀。”

《盗梦空间》工作照。诺兰(右)和主演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胶片时代守护者

而且诺兰至今习惯使用单一镜头拍摄。

从《追随》到《记忆碎片》,再到《失眠症》和“蝙蝠侠”,如果不是动作戏,即便是大场面也还是一台摄影机。预算是经历过几次大跃进,但诺兰说:“因为本质的东西还是不变的,我依然坐在那里,观察着镜头前的一切。”

当然,这是IMAX胶片摄影機。《蝙蝠侠:黑暗骑士》开始,诺兰就全部使用IMAX拍摄(《盗梦空间》除外),并且总是不遗余力地跟同僚和媒体讲述它的画质如何比普通35毫米甚至65毫米胶片要好,“IMAX底片尺寸有65毫米胶片的三倍大,《黑暗骑士崛起》中有一幕是在华尔街,当时有1000个临时演员,但在IMAX摄影机的镜头里这1000个人的脸都能看得很清楚”。

从这个角度,他的工作方式很传统。他说只用一台摄影机是因为“每一个镜头他都能看在眼里,而不会因为多台摄影机不断分心,去想其他镜头会是什么样的”。一天拍摄结束,他依然会观看样片,要知道如今已经很少有导演会这样做了,而“以前这可是导演必修课”。

诺兰的传统还体现在他对胶片的执着上,是“胶片时代守护者”。在好莱坞,他的同盟还有斯皮尔伯格和昆汀等人。昆汀早就公开宣称“数字拷贝就是电影院里播的电视”。2012年,柯达申请破产保护的消息一出,诺兰给人打了一圈电话,其中之一就是昆汀。

“人们觉得使用胶片是种怀旧心理,但真的不是。”诺兰说他喜欢胶片,是因为它能呈现出更好的颜色和更高的清晰度。当他比较数字和胶片两种输出影像的效果,前者的画面质量是不如后者的。另一方面,“一旦拷贝完成,我拿去放映,假如颜色看上去太蓝了,我就知道一定是放映机出了问题。但数字世界我没办法有这样的控制力”。

第三部“蝙蝠侠”拍完是2011年冬天。诺兰在圣诞节前邀请了一些导演去观看这部《黑暗骑士崛起》的片段。就是为了展现IMAX胶片黄金般的标准,看能不能因此说服一些为导演和制片厂去继续使用它。“我感觉如果我什么都不说,我们马上就要失去胶片这个选择。”

2014年《星际穿越》上映前,纽约切尔西的Bow Tie影院做了一场试映。即便是当时,离这座影院上一次胶片放映也已是很久前。所以诺兰很不放心,还自己跑到电影院监督技术调试。他就是这种常常“去影院基层检察工作”的大牌导演。《星际穿越》提前完成了制作,所以诺兰更有时间忙碌在一些电影院里,确保它们的放映技术指标。派拉蒙不得不特地调去了一位技术总监,以确保这场放映能叫这位控制狂导演满意。

《敦刻尔克》实际上全球共发行了6种主要版本,其中胶片版和数字版各占3种,画幅版本也有4种。但中国并没有引进胶片拷贝(当年《蝙蝠侠:黑暗骑士》干脆没引进,也是许多影迷聊起来就不太高兴的一件事),当然也是因为没有支持这种设备的影院。即便是在全球范围内,最好的IMAX-70毫米胶片版本,也只有英国和北美地区的少数影院能支持。

这种落差,也为胶片放映这门“正在消失的艺术”加了一注消极筹码。

〔本文参考了《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卫报》(The Gardian)、《好莱坞报道者》(Hollywood Reporter)、《商业内幕》(Business Insider)的相关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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