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一
家,一如从前;路,也不曾变。最怕的是人和情早已随风一点一点,消逝得无影无踪。
起初回家的路千篇一律,永远的青石板路和暗红砖瓦,紧闭的铁门阻挡一切真情,宁宁静静,没有亲切问候也没有孩童嬉戏,只有偶尔的鸟鸣充当主调。
后来,那是个温柔的午后,刚踏上回家路便听到不远处老人互拉家常的细语,看见袅袅升起的白烟。快步上前,只见明黄的阳光镀在老奶奶花白的头发上,布满沟壑的双手熟练地盛起热腾腾的面线糊,脸上、嘴角勾起明显弧度,散发出浓浓幸福感,混合着馋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吃着面线糊,听着老人们唠嗑,享受着向来宁静的街道突然多出来的一丝温情。“一个人吗?孩子。”正恍惚间,老奶奶蹒跚着脚步走到我旁边,岁月雕刻了她的脸,也染白了她的发。“我在很多巷子里卖过面线糊,热气腾腾的,有人情味,很幸福。”不甚标准的普通话流露出幸福的感觉。老奶奶的脸在飘起的白雾间隐隐约约,眼眸间流转的柔光却与温柔的夕阳融成一幅画,温暖了一颗冷清多年的心,也柔和了这条回家的路。
于是以后,我每天午后都来这回家路上的小摊子和邻居谈天说地,一阵阵爽朗的大笑,听孩童们追逐嬉闹,一道道银铃般的声音好像天籁,还听老奶奶给我讲老城老街的趣事,讲开元寺、讲清源山,讲一碗又一碗的面线糊带来多少温暖,偶尔的鸟鸣当起了伴奏。我每天的生活都不一样,也可以到邻居家串门,大开的铁门像一座桥,连接着条回家路上每家每户的心。
可是突然有一天,回家的路上又變得十分宁静了,我没看到袅袅升起的炊烟,也没听到隔壁林婶震慑云霄的大笑。妈妈告诉我,路要改造了,老奶奶搬走了。犹如晴天霹雳般,这个措手不及的离开连道别都来不及,看着街边紧闭的铁门,盯着眼前空荡的青石板路久久无言。
现在啊,回家的路千篇一律,不过青石板成了柏油大道,红砖成了水泥,大门紧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喇叭声成了主旋律,也不宁静了,喧闹极了。常在回家路上驻足,多希望能再看到那张带给我温暖的脸。
家还是原来位置,路还是曾经方向,只是人和情随风消逝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来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