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栗斯
就算今天,孟德尔定律、染色体遗传理论、激素和神经刺激机制联合起来证明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治疗法基本无效,也没人能否定弗洛伊德是个好“网红”。作为一个犹太羊毛商人八个子女中的长子,他从维也纳医院脑解剖和病理研究的医师化身为意见领袖型的网红,在一战后红遍了世界,更以不可思议的热度持续红到今天 ,绝对是“做梦也想变红”界的标杆人物。
仔细研究弗洛伊德的成名之路就会发现,一个经久不衰的网红养成,必须具备几大素质:
要有扎实的文案功底
好的内容营销离不开好的写作,当文字发布出去面对读者时,它就成为了你的化身。从文字背后浮现出的作者,可能睿智有趣,可能无知乏味,可能卑恭谨慎,可能傲慢炫耀——甚至混乱无聊,无论怎样都逃脱不了聪明读者的开卷审视。《众媒时代,我们该如何做内容》的作者安·汉德利在一开始就强调:在内容为王的自媒体写作时代,“写作技能的提升并非锦上添花,而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弗洛伊德把这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几乎做到了极致——他有非凡的文学才能,是公认的德语散文大师。
弗洛伊德的文章思维清晰敏锐,富有想象力的思考、精细的分析、循回递进的推断、层层深入揭示出人类心灵的底层,加上弗洛伊德特有的鲜活幽默感和犀利语言,让读者手不释卷,跨界大师的博学更使他的作品具有很强的可读性。文学、历史、医学、哲学、宗教等材料信手拈来,精通的古典文学与希腊神话往往现身著作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从希腊神话中得出的“俄狄浦斯情结”。
要坚持不懈地追热点
为什么如今的自媒体乐此不疲地追逐着热点,哪怕飞蛾扑火般地话题撞车,也要将临时赶制或提前备好的通稿争分夺秒发送?因为人人都知道热点的背后是大量等待解释以及寻找出口的受众,有价值的社会热点背后就是亟待挖掘的社会文化问题,占据了热点话题的走向,就占据了十万加的阅读流量。
而100年前的弗洛伊德早已深知时事的价值,早期他对于可卡因的推崇和对于妇女“歇斯底里”症的精神治疗都饱受关注,不过其真正的曝光机会还是在一战后。大批在堑壕中饱受战争压力折磨的精神紊乱病例出现,平日屡建战功的士兵突然间精神崩溃,被通俗称为“弹震症”(shell-shock)。
在药物、恐吓、电击等方法疗效甚微时,弗洛伊德看到了一个好机会。他大力发声,提出发病的根源不是来自战壕炮弹的物理震荡伤害,而是精神上压力带来的恐惧。而随着战争的持续,传统治疗此类病人的药物、电击剂量越来越大,病人不堪折磨甚至选择自杀的惨剧时有发生。在病人亲属的压力下奥地利政府成立了一个调查委员会,弗洛伊德前期的积极活动为他赢得了在该委员会的重要一席之地,从此得到了世界性名声。
要制造现象级作品/不一样的内容生产者
热点谁都会去追,为什么有的人是流量杀手有的人可以十万加?趋之若鹜的人云亦云当然是死路一条,能一鸣惊人的同时又把话说到别人心坎上才会红。
不一样的观点当然是首要的,否则就只能当炮灰。比如说在探寻精神病病源方面,弗洛伊德就抛弃了当时占主流的生理病因说,而选择了少数人接受的心理病因说,并且在此基础上独创立了心理分析学说(Psychoanalysis,又译精神分析),认为精神病起源于心理内部动机的冲突。
其次要能创造吸睛的标题。对于弗洛伊德来说,创造一种令读者耳目一新的名词是保持神秘和新鲜感的最好办法:“潜意识”、“俄狄浦斯”、“幼儿性欲”、“自卑情结”、“毁灭情结”、“自我、本我、超我”、“弗洛伊德失语”等等不但名噪一时,即使在今天第一次听到的人也会虎躯一震,为之动容。
最后是要挖掘读者的潜在需求。维多利亚时代的对于性的抑制在战争过后开始出现松动迹象,关于性的讨论终于可以登上大雅之堂,弗洛伊德抢先一步,并且一步到位地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让相关领域的其他学者“无路可走”——《性学三论》、《爱情心理学》、《文明的性道德与现代人的神经症》这三部作品构建了弗洛伊德“泛性论”的核心,于是大家尴尬地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佛洛伊德的“性”来解释。
要有网红意见领袖的迷之自信——“不相信我,就是你有病”
1919年,爱因斯坦相对论的被证实撼动了人类对于世界的认识,一时间战后的世界看起来再也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相对论和相对主义被混为一谈——不过持这样观点的人里可没有弗洛伊德。
在这位心理学大师的脑中,自己的观点是绝对、绝对不容置疑的。
在弗洛伊德如日中天,所著所言都被新一代中产阶级和艺术家们奉为圣经的时候,心理学界有个名叫哈夫洛克·埃利斯的耿直boy瞎说了句大实话:“弗洛伊德不是一个科学家,而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
“伟大”两个字完全就是一种修饰性的讽刺,这简直像在说郭德纲不是一个相声演员,而是一个热心肠的时尚卖家秀一样让人难堪。其实在此之前就有人发现:精神分析法有点类似于催眠术和颅相学,东一点西一点的看似真理的碎片漂浮着,但整个理论是错的,或者说根本无法验证。这一点经过八十多年的实践,已经被广泛接受。
但当时的弗洛伊德异常愤怒,如果有微博,一定毫不犹豫地把这小子挂出来并称其为“异教徒”,并且最可怕的是弗洛伊德开始将哈夫洛克·埃利斯这样的持异见者视为精神上的不稳定,需要到弗洛伊德这里来看病!
直到今天,潜意识、童年对于性格的影響、恋母情结、力比多这些词语还渗透在我们的思维里,在广告、艺术、生活中无处不在,这种影响力才是真正的一代“网红”。
(吴家璇摘自《北京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