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
新生代美育:做你生命合伙人
中南
戴亚楠
孩子的眼睛和心灵比成人更纯真,能更敏感地捕捉美。可人们很容易走入误区,寄希望于“培训班”强化孩子的美育。
与此不同的是,戴亚楠与两个儿子结成生命合伙人,自己也成了中国新生代家庭美育专家。
戴亚楠1975年生于辽宁丹东市区,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新闻专业。在外企工作多年,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读MBA后,她回到北京,创办了教育咨询公司。2007年2月,她生下大宝,三年后小宝又出生了。
年轻时,戴亚楠热爱艺术。在美国时,看完画展,她抵制不住表达的诱惑,时常在厨房创作,大米、黑豆、绿豆等和油画颜料一起上阵。她的油画被朋友执意买下收藏,朋友喜滋滋地给作品起了名字——《Me(我)》。
不拘一格的戴亚楠,养育出的孩子自然特别。
戴亚楠的先生是艺术家,孩子们常在他的工作室随意涂画,学了不少词汇。一天出行,装满白色泡沫垃圾的大货车飞驰而过,歪歪斜斜,很奇特。大宝双手拍打着车窗,惊呼:“这辆车好当代!”爸爸问:“为什么觉得它很当代?”“又大又酷,和别的东西不一样呗。”
他们还会好奇一百问,看到一个动物图片,都要提问:“它妈妈去哪儿了?”戴亚楠根据经验说:“今天是星期日,妈妈可能去烫发了。”她清楚,孩子要的不是正确答案,而是通过对话来探寻、扩展画面的意义。
最有趣的是玩画像。戴亚楠给儿子发一面小镜子,让他们观察各自面貌,看完画出来。孩子画得憨态可掬或丑陋不堪,彼此哈哈大笑。
小宝喜欢妈妈的口红。梳子沾着口红,可以在纸面形成多条痕迹。牙刷呢?沾着颜料点点点,繁星满天的效果令人称奇。买回的菜花横切开,沾着颜料印在纸上,很像树冠。戴亚楠知道,他们这不是捣蛋,而是在探寻事物的可能性。
戴亚楠准备了细线,与孩子沾上颜料,夹在两张纸之间随意拉动。打开纸,就会形成一些造型。玩了几次,大宝不过瘾,拿来小汽车印出轮胎印,拼成不同形状。画完画,他们急切地向妈妈解释作品内容。
不打扰是教育的最高境界。大宝在幼儿园学过一种蜗牛画法,此后画蜗牛,都一个样子。这种简笔画和规条式教法,戴亚楠感觉挺可怕。
周末,大宝邀小朋友来家里。戴亚楠倡议:“咱们画画吧?”爸爸装了一会兔子,戴亚楠找了兔子布偶、两本兔子绘本供大家参考。写生开始了,受过“美术训练”的小朋友得意地介绍美术班,并准确画出兔子形状,还配合阴影。不久,大宝跑到自己房里看书,地板上留下一张空白纸。这是前所未有的。
戴亚楠表扬画画的小朋友,又安抚坚持创作的小宝“你的也很有风格”,还去和大宝沟通,“你看过很多画展,艺术家们画的都一样吗?”“不一样。但是,我要去学画画。”戴亚楠答应了,心想:“孩子内心还不够强大哦。”在幼儿园,因为没别人画得“好”,为应对嘲笑,大宝练习了一句“这是我的风格”。孩子的存在感就这样一点点累积。
有段时间,大宝莫名地怕黑、怕虫子,每晚还会梦到怪物。他说怪物有长长的腿、爪子和牙齿尖尖,嘴巴像盆。为此,他常躲在被子里,不敢起床。戴亚楠协助他把怪物画出来。大宝竟画出鸡蛋怪人,肯定地说:“就是这样子。”“通缉犯”有了,该怎么对付它?
爸爸说:“画个笼子把它关起来。”戴亚楠出主意,“把画撕成碎片。”大宝则把怪物压到黑沉沉的沙发下,它跑不了了。后来,怪物有时依然跑到梦里,大宝却坦然起来,在画中给自己穿上赛车服,配备火焰喷射器,跑得飞快,怪物望尘莫及了。
好久之后,大宝说:“怪物又来了。”戴亚楠一惊。大宝若无其事地接着说:“它其实想跟我踢足球。我们玩得很开心。”
2016年中秋节,戴亚楠带孩子们到北京顺义郊区,参加了一堂生态建造课。连续三天在户外,和工人们修建厨房。他们搅拌黄泥,砌石头,垒砖头。孩子们推着独轮车到山上采花生秧喂羊。夜里大雨如注,母子三人挤在帐篷里,鞋子被农场的狗叼走了。戴亚楠跑出很远,才在小路上发现鞋子的踪迹。不远处,还有一只粉色凉鞋,显然,是另一家的孩子丢失的。那几天,大家没法洗澡,臭不可闻。可孩子们向朋友描述此次经历时,眉飞色舞。这种自豪感,让戴亚楠欣慰。
“秋天是虫子最疯狂的时节,是臭大姐疯狂的时代……”这是大宝独特的作文。他甚至专门研究了这种虫子:翅膀打开是火红的,合上是灰色的,还有些黑点点。一旦打开感官,孩子对美的洞察力就像恣意婆娑的野花,每一株都如此不同。
大宝总结:“我和弟弟都是自然之子。”将树叶贴成画,是他们秋日里的最爱。每人捡拾满袋落叶,按不同颜色分开,以大地为背景,将树叶当颜料,自由挥洒。戴亚楠与大宝还用石子堆出葵花籽形状,围上几圈色彩不同的树叶,绚丽的硕大花朵就诞生了。
从“自然学校”归来,餐前,孩子们感恩:“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万物众生灵。”他们用心接收到了自然密码,并与万物产生了关联。
戴亚楠出差两周回来,小宝郑重地递上一件礼物,一再叮嘱:“一定要保存好。”自制的歪歪扭扭的信封里,有幅画。小宝还喜欢做手工,每天放学,都递给妈妈一幅初具雏形的剪纸,母子再一起完成,边做边聊这天发生的故事。小宝说:“我考了超级多的分数,数也数不清。”戴亚楠开心地笑了。
她知道,和孩子最好的聊天,就是坐在他们身边,让他们觉得随意、安全。
大宝小宝本来各有一面展示墙。后来,大宝办画展,墙上贴满他的作品。小宝也把“大作”取出来,没地方安置。戴亚楠安慰他,说下次办。
小宝没放弃,“把画贴在身上,不就可以展览了?”他把作品用胶带贴满全身,成了世界上第一个移动人体美术馆。
有段时间,大宝迷恋超级英雄。每天他画的、贴的都是,还总问妈妈最喜欢哪个。戴亚楠答了,他追问:“还最喜欢哪个?”敷衍不了,因为他还会问“为什么”。小宝则无论画什么,都煞有介事地说:“这是消防车。”兄弟俩的辩论声中,美的种子悄然播入。
翻出以前的画,孩子们用笔交流的情景历历在目。大宝会问:“是真的吗?”小宝指着画上抱着奶瓶的小宝宝说:“真的!你看,我在这儿呢。”
小的时候,孩子们看画展,主要冲着开幕式上的点心去。现在不同,小宝的理想是成为美术老师,理由是“我画得实在太好了”。而以前,他看着哥哥的作品会叹为观止,“我也想画……可不知道怎么画。”大宝骄傲地给弟弟画一辆汽车的轮廓,小宝填上轮子。竞争从此走向合作。现在,小宝像哥哥一样自信满满,“我也是咱家的艺术家。”
两年前,戴亚楠的先生突发心肌梗塞去世。可是,家庭美育搭建的艺术桥梁让孩子们内心强大,没有想象中的凄惶。小宝坐在地上,边系鞋带边对着天空说:“嗨,爸爸,我们出去玩吧。”这一刻,戴亚楠惊讶于孩子的无师自通——对于灵魂的永恒意义。
大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优等生,每次期末返校,他都会说:“今天要评三好儿童,肯定没有我。”戴亚楠安慰说:“妈妈给你发奖状。”可小学二年级时,他的成绩一下蹿上去,破天荒地出现在老师的“特别表扬”名单里。
在家里,大宝小宝轮流刷碗,边刷边赛歌。不止一个朋友问戴亚楠:“刷一次给多少钱?”孩子们争着说:“不要钱,玩的就是心跳。”为了奖励才去做事,缺乏自我成就的内在驱动力,是不能持久的。
大宝小宝都崇拜保护黑猩猩的珍·古道尔博士,还把压岁钱捐给了保护小动物的组织。对世界的热爱,让他们也向妈妈提出更高要求:“妈妈,你要一直笑着看我们。”
以前,戴亚楠很宅,工作是她的唯一,凌晨两点收到的邮件都要及时回复。孩子的出生,彻底改变了她。她“美育从妈妈开始”的主张火爆网络。
听说妈妈写了十多万字的美育心得,孩子们很崇拜。大宝说:“我们的作文才写400字呢。”小宝兴奋地请求妈妈:“你在书上给我留一个小方块啊。我要画画。”看到这些变化,戴亚楠对生活唯有感激。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编辑赵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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