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走了我的鸿运

★文/李荷西

谁偷走了我的鸿运

★文/李荷西

1

那天的情形是这样。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张爱玲和赖雅在看莱特兄弟试飞机（天知道我怎么会做这种梦）。醒来后，我就用手机在某个解梦网站上找大师解了下。最近我诸事不顺，总有点相信梦啊，风水啊，八字啊之类的东西。

大师给我一句话，让我更加崩溃：降职事业受阻，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整天我都在琢磨大师的话，把早会时老板交代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到下班时间，老板来找我要材料，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那个月奖金被扣一半。

那天真的特别不顺，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又遇见超级连环堵。有个中年男站在我前面，百无聊赖间对我和坐在我身边的男生说：你们是兄妹么？

我摇摇头，身边的男的是谁我都不知道。

中年男面带羞涩：那你俩有夫妻相。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身边的男生，他以同样瞠目结舌的表情回应我。

有没有搞错，我再次崩溃，我长得像他？他长得和李菁一样一样的！

刹那间，天地都变了色，我更感觉人生无望。

可是更加气人的是，那男生，好像也一副很痛苦的样子。看看我，又看看窗外，忽然对司机师傅喊：开车门，我要下车！

我再次崩溃，和我同处一车就那么痛苦？

司机师傅没搭理他，他大声抗议：再不开门我跳车了！

然后，他就真的拉开车窗，那么华丽丽地跳了下去。

那天的北京二环路变成了巨大的停车场，他瘦小的身躯奔跑在蜿蜒的车队间，看起来非常的拉风。

2

张浩南。

无语，怎么会有这么土鳖的名字，他以为自己在拍港片么？

那天张浩南先生果断飞窗而去后，却不知他一站一跳的那个刹那，钱包就美妙地飞了出来。遗憾的是，我是在下车时才看到那钱包，本来想将里面的300块钱据为己有，后来又想起小时候为了得拾金不昧小红花，把一块钱换成10个一毛的，每天自扔自捡交给老师的光辉情景。

于是我顿觉惭愧，立刻拨打了钱包里名片上的电话。

第二天，我就又见到了这个张浩南。

为了感谢我的拾金不昧，他请我吃饭。我拒绝了，我可不想让人看到李菁兄妹二人组这么奇葩的组合。

他也没坚持便说：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招呼。

然后他掏出一张团购卡递给我，那是一份双人套餐，腓力牛排，红酒，沙拉，意面一共才85元。

他说本来要请我去吃这个，但既然我不赏脸，就把卡送了我。

我自然是欢天喜地地接受了。

那张卡在我的包里躺了三天，我也没找到可以和我一起去吃双人套餐的人。女友们都在和男朋友腻歪，而同事们一下班就作鸟兽散。后来，我只好请我的二房东Gay蜜去。

Gay蜜比我香，比我美，比我妖娆，比我女人。我们坐在一起依然像一对奇葩。

但好歹腓力牛排很给力，红酒也够香醇，所以那顿饭吃得还是很happy的。

到了结账时，我快乐地拿出了那张卡。但悲剧发生了，人家不收！

3

急吼吼赶过来的张浩南跟餐厅据理力争了很长时间无果，只好自己掏了钱。

而我的Gay蜜也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不就几百块钱么，那么嘚瑟地让他等了两个小时。

后来Gay蜜弃我而去，张浩南跟我道歉。我说没事儿啊，不就过期了么？现在什么不过期啊，食品过期，化妆品过期，爱情过期，人生都能过期。

张浩南说：是是是。

张浩南说：过期了就坏了，坏了就不能用了，只能舍弃了。

他的声音里平白就添了那么几度忧伤的成分。那晚我们各自回家。回去的路上，我有些讨厌自己。曾经我也是潇洒带点骄傲的小萝莉，只穿白色裙子，棉质内衣。现在竟然为了几百块钱和人怄气，满脸的乖戾琐碎。我的青春和清纯，真的就被时间偷走了么？是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一个没有梦想的人，像挂在墙上的咸鱼似的一屁股坐在时间的箭头上，跟着它一圈一圈安详地走。

工作就按部就班没有激情地做，做好做不好完全看运气。

我现在连骂老板都没有激情。曾经我刻薄地可以连说300句问候老板身体的各个器官不带一个脏字。现在呢，我会叹一口气：都不容易啊。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发了条短信给张浩南：对不起，让你破费又跑一趟。

他立刻回了：没关系，我应该的。

又回：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趣。

你能想象吗，那个自我怀疑的夜晚，我和张浩南竟然聊了很久。一来一去地就像热恋。

他跟我说，那天他跳车，是因为看到了离家出走的前女友在对面的车道，坐在一辆宝马车里。他说他和前女友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来到北京，他们一起住在看不到月光的地下室，又从地下室搬到小套间。他想努力和前进不就是这样么，幸福不就是如此么？他总有一天会给她一个漂亮的房子，和她在那所房子里柴米油盐地过一生，到金婚，钻石婚。可是后来有一天，他发现她不在，她留给他的纸条里写着：我走了，不要找我。我们的幸福终究不能连在一起。前女友走了，她的衣服还留在衣柜里，化妆品也在，那些化妆品过了期，衣服过了气，爱情也再也没有恢复生机的可能。

他说，那天，他的前女友坐在宝马车里，他敲车窗，她没开。他使劲敲，她就是不开，她哭了也没有开。他敲了一个小时，然后心死了。他想，他再也不会想她了，连为什么都不会想了。

4

也许是那一夜的聊天，让我的内心变得柔软。我有时会编造我们相爱的故事，一个跳车的男孩子，除了努力他现在一无所有。一个长得像李菁妹妹的女孩子，谈过几次恋爱，但都无疾而终，幻想嫁给豪门或富二代也不过就是幻想。两颗受伤的心，在一次偶然后慢慢地靠近并擦出了爱的火花，之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故事是不是挺俗套？

是。太俗套太真实。

事实是那一夜后，张浩南一直没有再联系我，连条短信都没有。我的手机里存着我们来来往往的121条短信。最后一条是：早安，要起来上班了，聊了一晚上很开心。

我这一生中会有几个这样畅谈的夜晚，即使没有面对面，没有眼神交流，没有对方温暖的鼻息，但依然弥足珍贵。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坐地铁，竟又碰见那个在公交车上遇到的中年大叔，是他坐着，我站着。他看见我，很咸湿地笑了笑：小姑娘，男朋友呢？

我礼貌地回笑，然后作势逃开。但他依依不舍地递给了我一张名片，那张名片让我当时就震惊了。上面的网站名字竟然就是我每天解梦的网站，而他竟然就是站长大师。

我依稀记得他走时很Happy地告诉我说：你和那个夫妻相的男生，很不错哦。如果你们结合了，这辈子都会走鸿运。

5

3个月了，我没有张浩南的任何消息。我想，一个男生3个月都不联系你，一定是对你没兴趣。你竟然还相信什么鬼大师的话，真是弱智。

于是我便参加了一个什么8分钟约会。之后，我收到主办方给我的两个对我有兴趣的男生的手机和QQ号。

加上后，我们开始天南海北地聊天。虽然只是在网上，但每天应付两个男生，实在有脚踩两只船之嫌。但Gay蜜却很不屑地说：现在谁还踩两只船啊，我认识一个姑娘，同时和六个人约会。ABCDEF分别错开，约会着装和内容都不带重样的，那叫一个充实。

可是我依然有些纠结，时刻准备着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境遇。

后来，我决定只和一个男生约会。那男生长相尚可，工作尚可，年龄尚可，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让你不会心动激烈，也不会懊恼离席。我穿着动物园买来的杜嘉班纳，莞尔微笑，小口吃饭。在我们一场饭程即将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张浩南。他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一副大好青年的模样。

女孩说：你长得挺那啥的。

他回答：对不起，我是实力派。要不然送你一张我的照片避邪？

我看着他的后脑勺，想象着他笑的样子，是不是还和李菁一样一样的？

对面的男生问：我们去看电影吧。

我说，再坐坐吧。

然后我们就坐着，他讲话，我漫不经心地听，看张浩南吃完了饭，又离开。像是见不得人似的，我很疑惑为什么我怕他看见我，为什么我会小心翼翼，又有点失落。

男生送我回家。在我家楼下，他彪悍地搂了我：我可以上去么？

可以。

后来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男生正裸着身在用我的电脑上网。我站在他身后，看他正在浏览的帖子：

寻找2010年8月10日傍晚坐在109路公交车上的女孩，我就是从你身边跳窗的那个人。有个变态说我们有夫妻相。后来我给了你一张团购卡，再后来，我们短信聊了一整夜。再再后来，我的手机被偷了。我要找到你的号码。看到这则消息请联系我。

男生说：这小孩儿真白痴，不知道去移动公司查清单么？

我怔了很久，回答：是啊，真白痴。

窗外的树叶早已变黄，并开始飘落了，这个秋天就这样悄悄溜走了，大师口中的我的鸿运呢，被谁偷走了？

编辑/王文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