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晴
不平凡的运动经历使参与者摆脱了舒适的环境,并且经常与冒险旅行相结合。
38年前,一群年轻人在一架吊桥上完成了第一次蹦极,那是近代极限运动的开始。英国牛津大学极限运动俱乐部由三个年轻人创办,1979年4月1日,他们在英国布里斯托的克利夫顿悬索桥进行了第一次现代蹦极。此后,他们还在美国旧金山的金门大桥、科罗拉多州的皇家峡谷悬索桥进行了电视表演。蹦极从此成为热门运动。此后这个俱乐部还在瑞士举办了三场超乎寻常的滑雪比赛、高空跳伞和火山滑翔活动。美国极限运动频道Extreme.com的推出,使得极限运动得到进一步推广。世界收视最广的体育频道ESPN甚至创建并开发了一个多种极限运动赛事频道X Games。
美国体育数据有限公司(ASD)2002年1月进行的全球第15届体育赛事调查结果显示,从1998年至2001年,体育产业的最大收益来自新的“极限运动”,包括滑板,人造墙攀岩,冲浪,气枪和滑雪。澳大利亚卧龙岗大学研究极限运动现象的学者Eric Brymer 认为,许多这样不平凡的经历使参与者摆脱了舒适的环境,并且经常与冒险旅行相结合。
刘赟卿:攀岩改变了我
刘赟卿,国内首位完成野外抱石V8、V10线路女选手,曾入选攀岩国家队。
接触攀岩之后,我的生活变得很充实。2001年,我进入大学,那时我已经知道攀岩并对此产生兴趣。一次路过攀岩馆,回家以后,我在网上搜了一下攀岩,正好有一个俱乐部在组织户外爱好者一起去攀岩,我就报名了。岩馆是正方形的,很高,应该是15米左右。轮到我了,三两下我便爬到了顶。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运动。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覺,就是你一直很喜欢一样东西,但是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接触了攀岩,我觉得这就是我要找的。
第一次攀岩之后,我每周都会有四五天去岩馆,每去一次,爬四五个小时。没有特别系统的训练,就是多爬,一直爬上爬下。攀岩是非常讲究技术的,一个人光有力气,不一定攀岩就很好。一些攀岩动作有着复杂的运动轨迹,需要具备力量、柔韧性、协调性、平衡感。要完成,就要靠平时的积累,爬多了自然就有经验。
攀岩有很多种形式,室内攀岩只是其中一种。我在攀岩馆里认识了很多人。有人告诉我,野外攀岩很有意思;也有一些人说,你的能力可以去参加比赛。我后来就去野外攀岩,同时也参加比赛。
工作之后,攀岩的时间变得少了,我感到了工作和攀岩的冲突,就毅然辞职,选择了攀岩。我去了阳朔,在一个客栈做义工,业余时间攀岩。阳朔是中国户外攀岩的天堂,那时候在阳朔的攀岩者大概有几十个,包括我做义工客栈的老板。一天,我遇到了英国攀岩教练Neil,他从英国来阳朔开发线路,需要有人帮他做保护,我就去了。他的工作结束了,我们也成了朋友。他给我两个建议,一是学习英语,希望我能和更多人交流和学习。二是要进行攀岩训练。他用了一个晚上给我做了三年的计划,到现在,这个计划我还保留着。
2013年我去美国攀岩,通过Facebook联系上了Neil,他知道我还在攀岩,非常开心。后来,遇到了我的攀登导师,我开始登山。那是一次探险,我开始尝试全新的攀登。山岳攀登和运动攀岩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在中国,攀登资讯匮乏,除了从书本上获得攀登知识外,结识志同道合的人很重要。Jon Otto是美国登山家,在中国20年了,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在一次传统攀岩节上,他娴熟的攀岩技术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赶上成都要做攀岩节,需要志愿者,我就报名了,并参加了他的关于如何进行远征计划的讲座。同时感到他对山的敬畏心,我更加敬佩他了。
2014年11月,我们登山队去双桥沟攀登皇冠峰。皇冠峰海拔5518米,第一次攀登,我们失败了。Jon、Marcos和我组成先锋队,在接近顶峰的时候,发现路线错误。此时变天了,天越来越黑,下起了大雪还刮起风,Jon决定下撤。人生有这样的经历,让我每次回忆,总感到沉重又美好,越难以靠近,才让这片风景变得更美。
从岩壁下来,我们发现队友已经来过,在一块大石头下留了水和一些吃的东西。天已经黑了,我们三个人躺在雪地上,冷得睡不着,大约躺了两三个小时,我们决定要走出去,但大雪把我们来时的路都埋了。走到了大概凌晨四五点的样子,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路。天慢慢亮了,金色的太阳照到岩壁上,那种橘黄色,在湛蓝的天空下面特别美。
我们一路踏雪下山,往大本营走,队友也在往山上走寻找我们。遇见时感到好像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他们带来吃的、水,过来拥抱我们。我更加体会到了友情是何物。
2015年2月,我正准备去美国,进行高塔攀登最后一次训练,突然接到Jon的电话,说他们要再去爬皇冠峰。因为2014年,中、日、韩六支队伍都去爬了这座山,都没有成功。为这次冲顶,我们做了充分准备。天未亮出发,走过冰川,站在大岩壁沟槽的雪坡底下。这次选择的路线在第一次线路的左边,Marcos先上,一个绳段后,用冰锥拧入冰中,设置好保护站,我们接连跟攀上去 。到保护站,再进行下一段,一段一段向上推进。到离顶峰100米的地方,已经是晚上10点了。我们就在一个靠着岩壁的小雪檐上扎了一个帐篷,三个人坐在帐篷里,就这样过了一个晚上。天亮以后,我们继续攀登,快到顶了,岩石慢慢暴露出来。顶峰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我们很开心。下撤时我出现了高反,一直在吐,吃不进东西。到晚上10点,才撤下来。
因为攀岩,我渐渐地认识到广阔的攀岩世界,越深入就会越喜欢,它让我了解自己,结识到世界各地的朋友。攀岩在不同人的眼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攀岩在攀岩者眼中也有不一样的诠释。回首再看,攀岩已经渗透我生活的全部,这就是它对我的影响。
王奥林:我的102米体验
王奥林,中国自由潜水协会会长,首位AIDA个人深度世界锦标赛中国运动员,中国自由潜水深度纪录保持者。
记得第一次自由潜水,我在教练指导下下潜到了10米,我认为10米的地方好黑,再往下看深不可测,不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生物。那时我是狂热的健身分子,典型的五大三粗,但在水中,这身健硕的肌肉却显得如此乏力。我知道自己想要做得更好,想要去更深的地方,内心有种克服恐惧的冲动。既有几分胆怯,又想去挑战。我想通过这个运动正视自己的弱点,直面困难,因为我发现自己长大之后变得很难逃离自己的舒适圈。
恐水几乎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学会游泳已是高中以后的事儿了。参加工作后不久,我在新西兰定居了半年,我住在北岛一个叫汉密尔顿的小镇,那时候正好是夏天,海边都是家长带着放暑假的孩子在冲浪。可是我都不敢去海里游上一圈。
很多人问我,你下到那么深的地方,怕吗?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哪顾得上害怕。回想102米的那一潜,剩下最后30米的时候,一切都很昏暗,白色的导绳一次次在我的视线中变得模糊。即使透过3毫米厚的潜水服,我也能感觉到寒冷的水温。
这次下潜是非常极限的体验,我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做好了准备。
下潜的前一天,我与教练沟通要挑战超过100米的时候,其实我的下潜就已经开始了。我在前一晚躺在床上细想这次下潜需要做的动作。当我真正在水面做好一切准备开始调息的时候,会再次在脑海里回想我需要做的每一个动作,精确控制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肉。在这样的深度下,任何多余的动作,多余的念想,都会加剧氧气消耗的速度。当教练倒数到1的时候,你知道那一刻你必须果断转身一跃而入,不管下面是多深,你必須一气到底,ET(Early Turn提前转身)不在你的选择范围之内。我吸满最后一口气,并使用填积术往肺部继续充入一两升的空气。在下潜之前,我肺里带着将近10升的空气。此时我100%专注在当下,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
当我的整个身体没入水中,面部神经感知到水温的下降,哺乳动物潜水反射瞬间被激活,我的心率会下降,几乎是一瞬间,从70降到40左右。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每个健康的人都拥有这一项天赋。而我们跟其他海洋哺乳动物一样,共享所有的这些天赋,例如海豚、虎鲸和海狮,当然它们的潜水反射来的比我们要强得多。曾经有科学家在一头海象身上加装了科学仪器,这个仪器收集到的数据让人非常震惊,因为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这只海象待在水面的时间只有不到四个小时,可以想象他们使用氧气的效率之高。
100米是一个神奇的数字,此前法国很多科学家认为人类的身体不可能下潜到超过100米的深度,那个时候碧海蓝天里的原型 Jacnque mayol通过无极限的方式下潜到了105米,打破了科学家预言。而100米是很多自由潜水员梦寐以求都想要达到的深度。独自身处100米的深海,我远离了自己的舒适圈,水面离我非常远,漆黑、寒冷和安静伴随着我。那个时候我唯一的感觉不是恐惧,也不是我征服了大海,我感受到的是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大海中的一个水滴,周围没有任何的参照物,我感觉和大海融为一体,我不需要呼吸。
现在每次触底准备回去的时候,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想着自己才完成了一半的下潜,更辛苦的还在后头。我想象自己是一块电池,整个下潜的过程就是一个充电的过程,而我在触底那一刻,就是我释放所有能量冲刺回水面的一刻。冲刺回水面不再是最辛苦的过程,而是对自己的一个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