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祸
前情回顾: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像姜桃花这样的女子就更难养了!沈在野走了一步狠棋,姜桃花却置之死地而后生,转头就把他给套了进去!沈在野皱眉,怎么这小女子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大夫一愣,低头应了。青苔留在床边没动,桃花半睁着眼看了看她,她才起身,不情不愿地出去关上门。
“相爷竟然亲自来了。”挣扎了一番,姜桃花半靠在床头,眼里满是戒备,“是打算来惩罚妾身吗?”
沈在野低眼看着她,嘲笑一声:“你做错了什么吗?”
“泄露了爷的计划,也是该死。”桃花苍白地笑道,“为了苟活,妾身也是不择手段了,还请爷见谅。”
“你要活,没人会拦着。”目光落在她的血衣上,沈在野眼里的嘲讽之意更浓,“但是,你原本就活得好好的,还要反过来诬赖我,又是何居心?”
桃花一愣,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妾身诬赖您?您难道不是要妾身赴景王北门亭之约,然后想杀害妾身嫁祸于景王吗?不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没有错,沈在野也实在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发现这个事实的,不过现在在南王面前,他打死都不能承认!
“你想多了。”他镇定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桃花嗤笑,捂着自己的腰,眼里微微有泪,“那爷的意思是,这京都之中,还有别人敢来动相府的车驾,敢对赵国来和亲的公主动手?妾身死了,对别人可有什么好处?”
“你这伤……”顿了顿,沈在野勾唇,“骗得了南王,以为也骗得了我吗?”
真是流了这满身的血,她人还能醒着说话?这血,怎么都不像是人血,压根就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吧。
桃花抿唇:“爷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沈在野微笑,转头看着穆无暇道,“姜氏大概是对微臣心有不满,不知从何得知微臣对王爷敬重有加,故而假装受伤,上门诬陷,以求要挟于臣。”
“虽然不知她想要挟臣做什么事,但是其心可诛,实在不可轻信!”
穆无暇皱眉:“你的意思是,姜氏是假装受伤?”
“是。”沈在野伸手,捏起桃花一片衣襟,“这多半是猪血,才会凝成块,呈紫红色。”
微微一愣,穆无暇看向姜桃花。
桃花斜靠在床上,任凭沈在野捏着,眼皮都没抬:“相爷这诬赖人的本事,是愈加厉害了。妾身是实实在在挨了人家一剑,如何做得了假?”
“呵。”沈在野挑眉,轻笑了一声,低下头来凑近了她,声音轻轻软软,却满是嘲讽,“你这女人是真蠢还是假蠢,受伤這种事,一看便知,你还真以为能骗到底?”
桃花眼波粼粼,眸子左右微动,带着些挑衅直视他:“那爷不如就看看好了。”
还真以为能唬住他不成?沈在野失笑,也不顾忌南王在场了,直接将床上的被子掀开,伸手就去扯她的腰带。
穆无暇吓了一跳,到底是学了君子之礼的,立马就转身看向别处。
姜桃花脸色发白,却没挣扎,任凭他将自己的外裳扯了,露出白生生的一截细腰,以及腰上裹着的厚厚的白布。
“你的面色可真像受了重伤的人。”继续扯那白布,沈在野淡淡地道,“若不是见过你上妆的本事,我也要被你骗了。”
“在爷心里,妾身竟然这么厉害?”桃花笑了,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那爷这一腔信任可能是错付了。”
就算她会上妆,也装扮不出这样苍白得跟鬼一样的脸色。
沈在野嗤笑,表情明显带着不信,手上动作不停,对这一圈圈的东西不耐烦,干脆就用了狠劲儿,一把扯了下来。
就算是有准备,桃花还是被疼得嘴唇发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止了血的伤口,被他的动作牵扯到,鲜血淋漓!
三寸长的口子,皮肉翻开,形状可怖,从后腰一直划拉到前腰,瞧着都令人皮肉发紧。
竟然真的有伤?!
沈在野一怔,脸上的嘲笑消失得干干净净,表情僵硬地瞪着她:“你疯了?!”
女子的身体何其重要,她竟然舍得划这么大一条伤口?更何况,就算是腰上这位置,伤口再深一点,那也是能要人命的!
疼得眼泪直冒,桃花也勉强冲他笑了笑:“这不都是拜您所赐吗?”
他不是计划着要她的命,她也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啊!她这么怕疼,又这么怕留疤,要不是没办法了,谁愿意挨这一刀啊!
没错,她是准备了一瓶子猪血来着,但是跟沈在野这种毒蛇过招,猪血哪里够用,肯定是要真伤的。猪血只是让她表面看起来更惨一点,更震撼南王的心,又不是真打算靠那个蒙混过关。
沈在野的确是有点小瞧了她,这点小瞧就足以让她打他个措手不及。
的确是措手不及,能言善辩的沈在野现在竟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一双眼里像吹着隆冬凛冽的风,冻得姜桃花打了个喷嚏。
他是应该兴奋的,毕竟在大魏这两年,自己从未棋逢对手,今日好不容易发现了个厉害的角色,以后的日子必定不会再无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一片血色让他觉得不舒服得很,脸色难看得像刷了层锅灰,手也下意识地捏紧。
就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女人,有必要弄这么大的口子?万一没死在他手里,死在她自己手里了,不就荒唐了吗!
真是个疯子!
“听沈丞相不说话,想必姜氏伤得不轻。”
背对着他们的小王爷负手而立,沉声道:“既然伤得不轻,那先前丞相的污蔑,就完全不成立了。您还有什么要争辩的吗?”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姜桃花也就耐心地等着。她知道以沈在野的能力,至少都还能瞎掰五百字,把南小王爷绕晕,然后再把罪名扣回她的头上!
所以,她已经在整理腹稿准备下一轮的反击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沉默良久之后,沈在野竟然淡淡地道:“臣的确有借景王之名杀姜氏之心。”
桃花一愣,吓得捂着腰就往床塌里缩,穆无暇更是转过身来,怒目直视他:“你承认了?”
“是,但是微臣为什么要这样做,王爷应该明白。”
穆无暇皱眉,刚想反驳,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你答应本王的事情不算数了?”
“此一时,彼一时。”沈在野抬眼看他,“您来大魏,难道是打算安乐度日的?”
微微一愣,穆无暇沉默了,眉宇间又是气愤又是愧疚,看得姜桃花一头雾水。
这俩在说啥?南王刚刚还气得不得了,现在怎么又是一副这样的表情?
拿了放在一边的药,沈在野慢慢在床边坐下,伸手就将桃花拎了过来。
被他的动作吓傻了,姜桃花一边挣扎一边喊:“王爷救我!”
穆无暇回过神,刚想上去帮忙,眼里却映进一片雪白的肌肤。
脸上一僵,小王爷赶紧转过身去,咬牙道:“姜氏身上本就有伤,你就不能温柔些?”
沈在野挑眉,将人拉进怀里按住了,瞥了一眼她那血水横流的伤口,冷笑道:“有些人你对她温柔,她就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还不如麻利地收拾了,免得为南王府平添一条人命!”
桃花痛得嗷嗷直叫,沈在野半点没含糊,照着伤口就洒了半瓶药,末了扯过白布来,沉声冲她低喝:“压着!”
吓得一哆嗦,桃花眼泪汪汪地拿纱布和着布头按住伤口,然后就感觉这人开始一圈一圈地给她包扎。
沈在野的胸膛很结实,两只手臂从她身侧穿过,在她背后交接白布,整个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呼吸都在耳畔。
桃花有点紧张,觉得四周的气氛好像都突然暧昧了起来。但是,沈在野是完全没感觉的,一张脸从微恼恢复了平静,愈加让人捉摸不透。
“王爷打算问罪臣吗?”
包好了伤口,沈在野心平气和地开口问南王。
穆无暇背脊挺直,语气古怪地道:“本王没有资格问你的罪,或许你做的是对的。”
“但是,本王有选择自己该走哪条路的权利。”
听前半句沈在野还觉得有些欣慰,后半句险些没让他背过气去:“王爷!”
“本王一早就说过了,这世上前行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人愿意坐车,有人愿意走路。你也没道理觉得走路的人就一定是错的。”穆无暇语气坚定地道,“本王说过,本王不傻,不是非要走你铺好的路。”
不走人家铺好的路,自己去踩满身泥的人真的不傻吗?桃花表示怀疑,但是她失血过多,硬撑了这么久,已经是极为勉强,面前这两个人不知为何还跑偏了话题,她顿时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我有點累。”在失去意识之前,姜桃花语气坚定地朝着穆无暇道:“恳求王爷,在妾身清醒之前,一定不要让丞相将妾身带走,妾身会没命的!”说完,立马晕厥了过去。
沈在野黑着脸搂着她,滚烫的温度透过她的衣裳传过来,更叫他哭笑不得。
都去了半条命了,还能说出这种话,也真是够拼的!
穆无暇很是认真地点了头,听着桃花的声音也能感觉她虚弱至极了,于是道:“要谈话就去书房,让医女进来给姜氏看看。她若真死在南王府上,倒不好跟人交代了。”
“好。”沈在野颔首,将桃花放回床上,起身跟着他出去。
屋子外的医女已经等了很久了,见人终于出去了,青苔连忙带着她进去。
“主子?”
床上的人已经昏迷不醒,青苔红了眼,低声对医女道:“伤口未及内脏,只到皮肉,但也极深,需要缝合。”
医女点头,打开药箱就拿了麻沸散出来,正要倒热水,却听得面前这丫鬟道:“不要用镇痛的药。”
微微一愣,医女皱眉道:“缝合伤口极为疼痛,这位夫人怕是忍不住的,不用镇痛药如何能行?”
青苔咬牙:“我也知道缝合极疼,但是主子向来不用任何镇痛之药。”
原先在赵国断过腿,接腿那么疼的时候,姜桃花都坚持没用麻沸散,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麻沸散这一类的镇痛药是会伤脑子的,除非我会被疼得断气,否则都不要用!脑子不能用了,你家主子我死得更快!”
先前她也觉得荒唐,打算在主子痛极的时候强制用来着,谁知道从接骨开始到结束,姜桃花硬是咬紧牙关一声没吭,一点机会也没给人。
能拿她怎么办呢?
医女神色古怪地看了青苔一眼,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麻沸散,直接取了肠线,烧针准备。
昏迷中的桃花神色很不安,大概是身处的情况不够安全,眉头始终紧皱。
医女一度担心缝合的时候这人会惊醒,然而针一穿肉,她的眉头反而松了些,只是冷汗一层层地冒,手也捏紧了。
“这……”医女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回头看了青苔一眼,“我的医术还算不上很纯熟,要不再让人去宫里请个医女出来?”
青苔黑了脸:“人都这样了,哪来的时间再去请人?缝合伤口你都不会吗?”
“……会是会。”但是她手抖啊!
医女快哭了,缝了一针,感觉到床上的人紧绷的皮肉,再看一眼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这些闺阁里的娇客向来细皮嫩肉,受点风寒都得哭哭啼啼的,就没见过这不用麻沸散直接缝针的!
床上的人一声不吭不喊疼,她都觉得疼啊!
心神难定,医女瞧着那伤口起码要缝几十针,当下都坐不稳了:“姑娘,奴婢真的不太合适,奴婢还是去给王爷请罪吧,快些叫人请个资历老些的医女来!”说完,不等青苔拒绝,她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青苔气结:“你这算什么?针都下了,竟然不能一次缝完?!”
医女哭得比床上的桃花还惨,脸色也是惨白,身子抖得跟小鸡一样,不由分说就站起来往外跑。
“你站住!”伸手想抓,却没她动作快,青苔连忙给桃花盖了被子然后追出去。
南王府因为主子仁慈,下人的胆子都很大,这医女也没往别处跑,直接就朝旁边南王的书房去了。
“王爷!”
穆无暇和沈在野正在僵持,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声,穆无暇皱着眉开了门:“怎么?”
医女满头是汗地跪在院子里,带着哭腔道:“奴婢缝不了那位夫人的伤口,王爷还是快些找人进宫,在宫门落锁之前请个老些的医女来吧!”
沈在野跟着站到了门口,闻言睨着那医女道:“一点伤口都缝不了,这医女的名头是你们王爷随意赏赐的不成?”
“丞相有所不知!”醫女连忙道,“不是奴婢缝不了,实在是……那位夫人伤势严重,又不肯用麻沸散,奴婢不敢妄动。”
现在这高门贵府里,最流行的就是“治不好某某,你们一起陪葬”!她只是个小医女啊,还不想那么早死!屋子里那情况,一看就不太妙,她又不傻,还真等着赔命不成?
“不肯用麻沸散是什么意思?”穆无暇皱眉,“她醒了?”
“没有。”青苔站在后头,低头道,“主子只是以前就说过,不用镇痛之药。”
“荒唐!”沈在野冷哼,“人都没醒,你也听命?”说罢,一甩衣摆就往外走。
穆无暇连忙跟上,心里也觉得青苔定是傻了,人都不清醒了,还管那么多命令做什么?她家主子的命肯定是最要紧的才对。
结果回到主屋看了情况之后,他发现自己错怪青苔了。
沈在野端着麻沸散要往姜桃花的嘴里灌,奈何她牙关竟然咬得死紧,怎么也掰不开。
有一瞬间穆无暇觉得桃花可能是醒着的,不然不会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还浑身充满戒备。
但是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这人的确是在昏迷,没有清醒。
“怎么会这样?”沈在野皱眉,转头看向青苔,“你家主子这是什么毛病?”
青苔无奈地摇头:“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了,在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谁也别想让她的牙关松开。”
她到主子身边也只有两年而已,以前发生过什么,还真是不知道。
沈在野抿唇,睨了桃花好几眼,表情有些不耐烦了:“不用药就不用吧,疼死也是她自找的。但是,伤口还算在我的头上,流血而死就不太好了。把缝伤口的针拿来。”
医女一愣,小心翼翼地伸手指了指桃花身上。
穆无暇大惊,转头瞪她:“你下了针还半途跑了?”
“王爷息怒!”医女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奴婢当真是没胆子缝完……”
“罢了,你们都出去,王爷也去书房等着微臣。”沈在野皱眉挥手,“青苔留下来帮忙即可。”
穆无暇不太信任地看着他:“你来缝?”
“缝针没什么难的。”沈在野道,“她自己不怕疼,微臣还能怕她疼不成?再耽误下去,白受这一条人命,您岂不是更要与微臣纠缠得不死不休了?”
抿了抿唇,穆无暇点头,麻利地带着医女出去。
青苔眼神古怪地瞧着沈在野,一时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愣着干什么?”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姜桃花惨不忍睹的伤口,沈在野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朝青苔道,“去准备热水、帕子,你主子这一身的血,伤口都看不清了。”
“……是。”嘴上应着,青苔却没真动。她很怕自己一个转身他就把自家主子一巴掌拍死了。
“你怕我害她?”瞧着这丫鬟的脸色,沈在野气极反笑,握着桃花的肩膀道,“这女人不知道多聪明,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保护符,我动不了她的,你放心去吧!”
保护符?南王爷吗?青苔一愣,呆呆地点了头然后往外走。
主子的确说过,只要南王爷答应护她,那她们就不会死在沈在野的手上了,只是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看懂当前的形势。
为什么有了南王的庇佑,沈丞相就当真不动她们了呢?
想不明白,青苔摇头,还是赶紧去找热水。
瞧着这半床的血,沈在野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活了二十五年,就没遇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说她想活吧,这分明就是不要命的行为。可说她不要命吧,她又那么费尽心机地要从他手里逃出去保命。
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伤口放男人身上都该疼个半死,她竟然连麻沸散都不肯用?人再不怕疼,也有个限度吧?!
心下一阵烦躁,沈在野伸手就捏了一旁吊着的针,对齐了伤口,毫不留情地开始缝合。
“唔。”
大概是他用的力气太大,姜桃花痛得闷哼了一声,眼睛闭着都流了一串泪水下来,打湿了他半片肩膀。
眉头皱得更紧,沈在野深吸一口气,下手又狠又准,没缝几针,就将桃花彻底痛醒了过来。
“你想要我的命……也不用这么折磨人。”眼睛半睁,姜桃花只觉得头昏脑涨,手都抬不起来,说话也费力。
饶是如此,她还是伸手掐上他的胳膊,死命地拧。
眼皮子都没动,沈在野下手依旧又准又狠。针从她皮肉之中穿过,感觉到她疼极的瑟缩,他反倒笑了:“你原来是会疼的。”
谁不会疼呢?姜桃花要气死了,头上的汗水混着眼里的泪水流得满脸都是,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干脆就蹭在他的衣服上。
沈在野其实心里是有些紧张的,毕竟给人缝伤口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做,对方还是个清醒的女人,呜咽声压在喉咙里,他都听得见。
但是,想着这女人的所作所为,他沉了眼,当真是半点不想同情她!
“有件事我很好奇。”手上满是血,沈在野还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我想做什么的?”
桃花痛得直翻白眼:“您……觉得妾身现在能长篇大论?”
针穿肉,后头的线就在针口上拉扯,这滋味儿还不是一瞬间就能结束的,一针、两针、三针,痛了还有更痛的,连绵不断,挠心挠肺。
这可不比当初接骨轻松,她浑身都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嘴唇青白,连掐沈在野的力气都没了。
“不能长篇大论,那就听我慢慢问,等你有精力了,再一并回答。”沈在野抿唇,一边缝合,一边开口,“这伤是你自己弄的吧?也算是你自作自受。只是,你凭什么笃定南王一定能救你?”
这是他最好奇的事,他分明未曾对南王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现,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礼仪来的,姜桃花怎么就把赌注下在了南王爷身上?
身上的人没再吭声,大概已经疼得神志不清。
沈在野瞧着那伤口,嗤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算是你赢了,南王不信我了,并且要保你的命,说你要是死了,不管死在谁手上,他都会算在我头上,与我分道扬镳。”
“姜桃花,你这瞎碰乱撞的,可抓著了个了不得的把柄,让我想立刻杀了你,却又毫无办法,只能投降。”
桃花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但还能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就勾了勾嘴角。
她赢了啊,没有下错赌注,虽然去了半条命,但是终于也留下了半条命。
照这样说来,沈在野现在不仅不能杀她,反而要千方百计地保住她。他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突然被她诓了,心里该是十分恼火吧?
也怪不得现在对她下手这么狠了。
这么一想,桃花都觉得这穿肉之疼不算什么了,趴在他肩上,还轻笑了一声。
眯了眯眼,沈在野侧头,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别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只有命而已。”
她人还在他相府,把他得罪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姜桃花没吭声,心里却是不在乎的。路要一步步地走,这第一步她走对了,后面的就好走得多了。
最后一针缝完,沈在野剪断肠线收了针,睨了一眼那狰狞的伤口:“过了今日,你不必再侍寝了,我看着恶心。”
汗水和泪水顺着鼻翼往下淌,桃花没力气跟他呛声,从他的怀里抽出来,就倒在了床上,皱着眉昏睡过去。
缝了二十八针,一声痛呼都不曾有,这样的人哪里是女人,简直是怪物吧?
沈在野起身,用青苔打来的热水拧了帕子,把她身上的血擦了,再洗了手,然后走出去。
穆无暇一直在外头等着,一度怀疑桃花是不是断气了,不然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是沈在野出来,却是微笑着对他道:“伤口缝完了,叫医女去上药照顾即可。”
穆无暇一愣,转头看了医女一眼,医女连忙行礼进屋。
“你缝完的?”
沈在野点头,坦荡地迎上小王爷怀疑的目光:“既然王爷把她的命与微臣的命系在了一起,那微臣自然会对她负责。”
“那就好。”神色放松了下来,穆无暇轻叹道,“你早如此,就不必这么折腾了。再完美的谎言也有被揭穿的时候,你何不一开始就对本王坦诚?”
沈在野微笑,俊朗的五官在阳光下显得温柔极了:“微臣做的一切都只会是为王爷好,至于要怎么做,王爷不必担心。”
意思就是,这次欺骗不成功是他运气不好,下次会更加天衣无缝一点?小王爷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想要本王不插手,那你就做与本王无关的事。一旦与本王有关,你又想继续欺骗本王,牵连无辜的人,那就不要怪本王亲手断了你的后路。”
轻吸一口气,沈在野垂眸看着他:“王爷为难微臣,对您自己有什么好处吗?”
“没有。”负手而立,穆无暇双目坦荡地回视他,“但是,让本王自己良心能安,对本王也没什么坏处。”
他们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走的路不同。沈在野一直致力于把他拉到自己的路上去,穆无暇却要坚持自己走。
这一点分歧就给了桃花今日生存下去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沈在野依旧笑得温文尔雅:“微臣明白了,等相府的马车过来,微臣便先将姜氏带回府。”
“好。”穆无暇颔首,“但是,日后,本王会经常去你府里看望姜氏。”
“王爷随时可以过来。”沈在野抿唇,“注意些行踪便是。”
“嗯。”
湛卢将马车停在了南王府的侧门,沈在野当着南王的面,温柔地将桃花抱进了车。
然后车帘一落下,姜桃花就被粗鲁地丢在了软垫上。
闷哼了一声,她还是没醒,沈在野闭了闭眼,打开旁边的车窗,笑着朝南王道:“王爷留步。”
穆无暇点头,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了面前的官道,才转身回去。
“主子。”湛卢策马跟在马车旁边,沉声道,“计划既然有变,那景王那边该怎么办?”
揉了揉眉心,沈在野道:“先去府里通报一声,让管家去宫里请个御医出来,就说姜娘子伤着了。”
湛卢一愣:“娘子的伤不是已经……”
“照吩咐去做。”
“是。”低头应了,湛卢没再多问,策马就往相府先奔去。
桃花躺在沈在野的大腿上,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又在被人算计,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
沈在野低头,手指轻轻地从她脸庞上滑过,深邃的眼里闪着不明的光,声音极轻地道:“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也就没必要跟你客气了。”
相府那一池安静的水,早就该有人来搅乱,她既然掉进水里能不死,那不如就多折腾点儿浪花出来吧。
梦里的姜桃花自然是听不见沈在野的话的,她正走在一片茫茫的水上,脚步过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这是哪里?”桃花很诧异。她腰上的伤还很疼,整个人却轻巧得像在飞。
远处有金碧辉煌的宫殿,琉璃瓦的飞檐上摆着镇檐神兽,白玉石的阶梯一路从宫殿门口延伸到水边。
“这是皇宫。”有个声音告诉她,“你若有一日能踏进这里,得到人上人的心,那这大魏天下,便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桃花两眼放光,“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
“是。”那声音回答她,“你的心愿,全都能实现。”
那太好了!桃花大喜,提着裙子就往那边跑,但是没跑两步,腰上却疼得厉害,只能停下来,皱眉看着前头。
“在跑过去之前,先保住命才是正事。”那声音道,“桃花,你又不要命了吗?”
要啊,她什么时候不要了?不过这语气好熟悉啊……姜桃花皱眉,抬头朝四周看了看:“你的声音……你是谁?”
说话的人顿了顿,接着就有一盆水朝她猛地泼了过来!
“啊!”冷得打了一个激灵,姜桃花连忙睁开了眼,意识有些恍惚地喃喃,“就算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你也不能泼我水啊!”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就听见青苔沉声喝道:“顾娘子!”
顾怀柔捧着水盆站在床边,脸上要笑不笑:“哎呀,我……我只是想给姜娘子擦擦身子的,谁让你一个劲儿地拉我的手……姜娘子,你没事吧?”
冷风从窗口吹进来,桃花打了个寒战,瞬间就清醒了。感觉到自己脸上、身上的水,她侧头看了一眼床边站着的人。
一身紫色上袄配着黄色的锦绣长裙,花纹考究,但用的是小花碎叶,想来身份和她差不多。脸长得瘦削,跟锥子似的,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很大,眉却细得几乎看不见。
看眼神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竟然这么直接地上门泼水来了?
“这位是?”
青苔皱眉,想发作又碍着身份,只能压着脾气道:“这是温清阁的顾主子,与您同是娘子。”
同是娘子,身份一样,就没有被她这样欺负的道理吧?!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桃花上下扫了顾怀柔一眼,语气温和地道:“原来这就是顾娘子。”
顾怀柔一愣,有些意外:“你認识我?”
“听爷提起过。”桃花笑了笑,“爷说这院子里,就属你最得他心。”
她吗?顾怀柔抿唇,目光里满是怀疑地看着她:“爷亲口说的?”
“是,难为爷回去拿个东西,还特意叮嘱我以后要同娘子多往来。要不是爷那么说,我也断然不知道你。”
状似羡慕地看她一眼,桃花疼痛地皱眉:“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现在重伤在身,受不得寒,要马上更衣,还请娘子回避。”
捏着铜盆,顾怀柔想了想,勉强点头道:“等娘子更了衣,我再进来说话。”
“你……”青苔气结,这人怎么能这么胡搅蛮缠!主子伤重需要休息,她还想说什么话?
伸手按下她,桃花微笑着颔首:“好。”
顾怀柔出去了,青苔急忙拿了干衣裳,将桃花扶到软榻上去:“您理她干什么?她摆明是来找事的!”
“我知道。”白着嘴唇,桃花吸着凉气将湿衣裳换了,皱眉道,“但顾娘子这人,嫉妒心重,做事不过脑子,也爱争强好胜。对付这样的人,你要是置之不理,她只会越来越记恨你,以后难免找我们更多麻烦。”
青苔一愣,抬头看她:“主子认识顾娘子?”
“不认识。”
那怎么会知道她是什么性子?青苔很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用猜也知道青苔想问什么,桃花挥手让她去抱干的被褥到软榻上,把自个儿安顿好了才轻声解释:“前些天原本是顾娘子侍寝的日子,相爷不是半夜来过一趟临武院吗?估计是她知道了当时我也在临武院,以为我刻意争宠,所以今日来找麻烦。这就能说明顾氏善妒,且行为莽撞。聪明点的人,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当出头鸟。”
她才进相府,相爷的态度不是很清晰,顾氏就敢上门这么干,不是没脑子,是什么?好歹她还挂着个和亲公主的名头,得罪了她,对她顾怀柔有什么好处?
青苔一愣,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不过,主子知道的也就只有前天是顾娘子侍寝这一件事而已,竟然就能顺着前因后果,将顾氏的心思都摸了个清楚?
轻轻打了个寒战,青苔抿唇,看着自家主子的目光里又多添了一分敬畏。
“奴婢明白了。”
桃花点头,轻轻挪动着身子在软榻上躺好。
刚掖好被子,外头就有人问了一声:“姜娘子可好了?”
“……好了。”应了一声,青苔去开了门,看着顾氏进来,连忙站回桃花身边,戒备地看着她。
顾怀柔进去就在床边坐下,俯视着姜桃花,皮笑肉不笑地道:“方才是我粗心了,泼了你满身的水,还望娘子莫要往心里去。”
桃花好脾气地笑道:“想来你也不会是故意与我为难,这点小事,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小事?她可是端了整整一盆冷水呢,这人心可真宽!顾氏眯眼,阴阳怪气地道:“娘子大度,怪不得相爷要百般宠爱了。”
姜桃花保持微笑,平淡地问:“爷如今这般,算是对我百般宠爱?”
“还不算?”本来不想多嘴,却被她这不为所动的态度给气着了,顾氏沉了脸道,“就为你受伤之事,天快黑了爷都让人进宫请御医,闹得整个相府没人安生,就你还睡得安稳!”
啥?桃花有点傻了,眨巴眨巴眼:“爷……是为了我的伤势,派人进宫请御医了?”
“可不是吗?”上下扫了桃花两眼,顾怀柔不悦地道,“瞧你也没受多严重的伤,爷那么着急请御医,岂不是小题大做?”
的确是小题大做,因为在南王府她就已经该缝合缝合,该上药上药,现在缺的就只是休息而已,还请御医来干吗?他的心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脑子一转,桃花突然想起沈在野在南王府说过的话。
他说:“别太得意,你能留下的,也只有命而已。”
背后有点发凉,看着面前顾氏的态度,姜桃花感觉自己的心猛地朝无底深渊坠了去,前方的道路瞬间一片黑暗。
下期预告:后院里,沈在野千辛万苦地给姜桃花使绊子,可她一招读心术完全破解!对付几个争风吃醋的小美人,哪有应付阴晴不定的相爷带劲?论套路的艺术,她可不会输给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