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囡
省城的现代画展,青年画家童言陪自己的启蒙老师、著名美术教授张格尔夫妇看开幕展,在童言的两幅画前,张教授仔细看着,评论着用色、晕染等专业细节。突然,张教授看见自己的名字竟然在童言名字前,成了第一作者。
“童言,这怎么回事?我的名字怎么在上面?”张格尔脸色一沉。
“老师,师母,你们对我那么好,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无以回报,所以我就把老师——”
“你错了,童言。我帮助你是因为你有绘画天分,任何一个当老师的人都会做的。你这样的回报,是对師恩的扭曲。”
张教授真的几分动气,夫人也在旁边频频点头。
张教授和童言的师徒情是圈里的一段佳话。张教授和夫人早年常去野外采风,在风景秀丽的山区遇到当地小孩童言,母亲病逝,奶奶和父亲都是病人,小童言冬天在滑雪场,夏天在游览区当各种小工。生活中最大的乐趣就是画画。张教授偶然发现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笔下的世界,他认定这孩子有绘画天分。
他动员身边朋友的资源,帮忙把童言一家接进城里安置,童言的父亲病情好转安排在朋友的工地当保管员,把小童言送到农民工子弟校。周末采风都带上他,经常在假期把童言接到家里,跟他一起看书画画。一路关照,直到童言考上大学,成了他真正的学生,成了画坛新秀。
但教授特别反感朋友们说他对童言如再生父母恩重如山这样的话。他告诉童言,你不要想着如何回报我,你画出高水准的画,说明我张格尔眼睛看人有准就够了!出身贫苦的人,一生最大的负担就是想着报恩。艺术需要自由的心灵!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童言的幸运。
小王就是一个永远在师傅面前翻不了身的徒弟。
小王爱写作,拜了当地一个得过政府奖的作家当老师。老师和制片人一轮轮地谈,他做记录;老师口述创作大纲,他来动笔。辛苦一年,作品问世,可是老师连名都没给他上,十几万的稿费只给了他几千;第二部作品,也差不多。
老师和一帮好友喝高兴了就说;王,你要不是我徒弟,你哪有机会认识这么多圈里人?!我给你机会和平台了,你再跟我磨炼两年就成了。
老师家的日常都让他来打理,什么装修、师母她妈住院、亲友来往接送……就跟旧社会的店铺学徒一样,小王感觉自己的机会在老师这儿怎么这么遥遥无期呢,眼看同学们一个个都在成长,自己只靠“获奖编剧弟子”这虚衔混在圈里吗?
既然师傅不愿给机会,那只有扯旗造反了。
他联系了一位很赏识他的制片人,背着师傅,自己写本子。半年的修修改改,他攒足了劲,作品终于面世。看着荧屏上编剧自己的名字,他忍不住流下泪水。
师傅听说他自立门户闯天下了,大发雷霆,在朋友圈里骂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他不回话,不辩解,埋头干活。靠自己的新作品让合作者满意,为自己打开通路。
他说,到哪儿他都是我师父,他领我入行,这恩我一辈子都不忘。但我的人生,不能被一个“恩”字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