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万仪
雪落下来了,静谧,无声。
一点点风,便在空中聚散离合,飘洒无定,像暮春时节纷纷扬扬的落花,像扯散的棉絮,像久远而绵长的梦境。
每年冬天,但逢落雪之际,心中便会涌起很多的意緒。时常将生活中不如意之事独自怀揣,漫漫行于风雪之中。
犹记那年如是,风回雪舞,大地寂静。夫学业之挫、人情之不顺郁结于心,遂独出,不多时,雪渐大,湮没路上车辙之痕迹。静中,声音源自于心者便分外清晰:
若努力终无所获,则何如?苟使前路不知何处在,则吾心,归何处?
漫天的大雪里,视线逐渐被鹅毛般的大雪织成的茫茫锦帘所覆盖。
白,一片白。
伫立,仰望,灰黑的苍穹下,柳絮般的雪很轻,很柔和地擦过我的脸颊。它不似雨,滂沱而下,一片嘈杂;亦不似雷电,虚张声势,教人惊悚。
它只是那样,无声地,柔和地落下,把所有的肮脏与不堪都掩埋了。
静啊,净啊。
或许最深的静与净中,人会变得纯粹。就像那一刻,我感到的无上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浮躁与失意的过往,亦都被掩埋。
忆起张岱的一句“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我倏忽有些明白:
无声与空白,到了,便不再是一种实体的存在。而是一种心境、一种虚无之境、一种对生命的领悟。
就像张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鲜衣怒马,好华灯烟火,而后来,年过五十,国破家亡,当他面对湖心亭苍茫的大雪,心中定是极清明的,要不然,怎会见山见水见到一切的白,感叹前半生的虚幻?
那种仿佛茫茫天际间“无边无际无着落”的不争与放下;那种忘却所有尘封的过去,重新做个简单的人;那种不为万物所扰,心中自有丘壑,自有萦青缭白、流云万千的从容,想必才是雪之精气所在。
而所谓“虚无”,亦非任命运摆布,而是竭尽全力,历经挫折与风霜却终无所获,心中仍有如此刻雪漫天时的宁静与干净。
静啊,净啊!
回头时,不复来时惘然。风雪飘摇,心如磐石。
于此无声处,听到自己不疾不徐的鼻息,像一片一片雪花,轻轻沉落到大地上。
于此无声处,静看大雪落下,落满自己的心底。
于此无声处,去觅“虚怀若谷”的境界,体悟生命的真谛。
(指导老师:周君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