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街舞第一人”：爸爸向你的青春致歉

晓峰

2016年8月，杨凯获得了HHI世界街舞锦标赛Breaking项目单人世界冠军，被称为“中国街舞第一人”。然而，不为人所知的是，杨凯的舞星之路非常坎坷。他为了跳舞，曾多次逃学，甚至两度退学。为了“挽救”儿子，父亲杨昌建不断对他施压，杨凯却固执地要放弃学业专心学舞，父子因此激烈对抗了15年。时过境迁，父子之间能冰释前嫌吗？

父子大战：顽劣儿子让老爸无计可施

2002年夏，成都，空气中涌动着热浪。正在自家水果批发店忙活的杨昌建突然接到儿子杨凯班主任的电话：“杨师傅，你的孩子迷上了街舞，整天逃课。我真拿他没有办法了……”

杨昌建有点蒙了！他知道儿子常去离家很近的西南财大跳舞，但他没有想到儿子竟为了跳舞到逃课的地步。他这才明白，为何一家人散步时，总有发型怪异的摩登少年向儿子打招呼；为何上了初中后，儿子总是找借口晚归，甚至连续数天不回家。

杨昌建怒不可遏，决定哪怕使用武力，也要让儿子回头。他一路寻觅，终于在西南财大的校园内找到了杨凯。果不其然，杨凯正在跟一群打扮另类的年轻人比划着舞蹈动作。杨昌建一个箭步上去，拉着杨凯道：“不许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滚回家去！”杨凯颜面尽失，他反击道：“有本事就把我的腿打断吧，不然我还跳！”

回家后，杨昌建把杨凯关在房间里，不准他出门。父亲的冷酷无情，让杨凯伤心不已……

杨凯，1987年生于成都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杨昌建和母亲仁彬清一起在市区做水果批发生意。虽然衣食无忧，但由于杨昌建经常要出差去外地找好的货源，一家人聚少离多。刚上小学時，杨凯喜欢打乒乓球，杨昌建会给他买最好的球拍。杨凯的学习成绩与球技齐飞，是人人夸赞的乖孩子。

2001年，杨凯考入成都光华中学，进入叛逆期的他开始贪玩起来，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于是，杨昌建将儿子转学到成都市石人中学。

2002年春的一天，杨凯放学回家途中偶遇了小学同学。一路上，同学欣喜地说：“我学了几招街舞，可帅气了！”说罢，就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还倒立了几次，很是潇洒帅气。简单的招式，让杨凯一下子就着迷了。不久，杨凯第一次从电视上看到韩国街舞组合表演的舞蹈，他开始偷偷模仿起来。

有一次，杨凯练舞时，为了做好几个炫技的动作，肩膀和胳膊都被地面磨破了。回家吃饭时，父亲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淡淡地说摔了一跤。等晚餐时候，他根本拿不起筷子，但为了不让父母察觉，他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忍着疼痛，吃完了那顿饭。靠着这般忍耐与训练，他的舞技在快速提升。

由于他总能很快学会最新的街舞动作，渐渐地，他成了成都小有名气的街舞人物。

一次，杨昌建夫妇俩跟儿子去西南财大散步，路上碰到儿子的同龄人向儿子打招呼。交谈几句后，杨凯加入他们行列开始跳舞。看着儿子潇洒的舞姿，杨昌建夫妇忍不住称赞：“跳得真不错！你哪里学的？”杨凯紧张地回答：“偶尔放学后，我会跟着前辈学一下，就当锻炼身体，缓解压力了。”杨昌建不知道，儿子因爱上街舞，到了时常逃课的地步。成绩下滑后，老师不再器重他，还时常批评他，这让他在学校变得不自信。而他在街舞方面的天赋，让他有了批粉丝。忙于生意的杨昌建并没察觉。直到接到班主任的电话，他们才恍然大悟。见杨昌建大怒，一向温顺的妻子仁彬清劝他消消气，给儿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杨凯说什么都不愿再回学校念书。为了不让儿子溜出去跳舞，杨昌建采用“24小时盯人”策略：杨凯白天跟着父母一起去水果店照看生意，晚上散步必须和大人一起。杨凯觉得被软禁下去，自己最终都会被迫放弃街舞。他转念一想，不如现在答应父亲的要求，等父母忙起来，没时间管他，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练舞。于是，他向父亲“打包票”：“爸，我要回学校读书。”看到儿子心回意转，杨昌建十分欣慰，继续出差忙生意。

2003年秋，杨昌建出差外地，半夜十一点妻子打电话哭道：“儿子到这个点还没回家，所有亲朋好友，包括他同学家，我都找了，不见他人……”杨昌建立马回成都。接连两天，他们都没找寻到儿子的踪迹。这时，杨凯的一个小伙伴告诉他：“杨凯和别人一起在练街舞，住在舞伴家里。”当晚，杨昌建果然在舞伴家找到了杨凯。见到儿子，杨昌建大发雷霆：“我和你妈这么辛苦打拼，不都是为了能让你受更好的教育？你不好好读书，以后就跟着我们去卖水果！”杨凯大声吼道：“我不想上学，也不想卖水果，我就想跳舞！”杨昌建不应。回家后，父子俩陷入僵持中。

父子对峙：叛逆儿子为跳舞两次退学

2003年10月，杨凯自作主张去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当学校告诉杨昌建这件事后，他气得瘫坐在地上。邻居们听闻后，更是数落杨昌建：“老杨啊，你生意再忙，也要管管儿子，他学坏了不要紧，别把我们的孩子也带坏了！”这让杨昌建又羞又恼。

当天，杨昌建在人民南路立交桥下找到了正与人练舞的儿子。他冷冷道：“你知道你现在这样断送自己的前途，有多让我失望吗？”杨凯无言。

回到家中，累极气极的杨凯一句话也不说，关门倒在床上就睡。看着熟睡中的儿子，杨昌建百感交集，曾经听话的儿子去了哪里？这时，他发现儿子手臂、腿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难怪大热天儿子也穿长袖，原来是为了遮伤痕。杨昌建的心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儿子长这么大，还没见他做什么事像跳街舞这样执着，可跳舞能养活自己吗？

过了一会，杨凯醒来了。杨昌建指着儿子身上的伤问道：“这是跳舞受的伤吗？爸怎么一直不知道。”杨凯点点头说：“我不是不务正业，街舞在国外很流行呢！我在学校得不到重视，可是跳舞能够让我有成就感。”杨昌建语重心长道：“你用课余时间跳舞不行吗？你现在为了跳舞，不是逃课就是退学，让我怎么放心得下？”杨昌建跟妻子协商认为：要么让儿子回去读书，要么跟着他们学做水果生意。然而，对于父亲的建议，杨凯已形成了天然的抗拒，他一口回绝了。

那段时间，每天起床后杨凯就出门去练舞，还与人组了一支街舞团队，名噪一时。杨昌建见他执念于此，知道苦劝无用，只是忍不住暗自叹息。

2005年6月的一天，一个叫豆小朵的女孩慕名在四川大学的据点找到了杨凯。豆小朵留着齐耳短发，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闲聊中，杨凯得知豆小朵与自己同岁，在四川大学附属高中读高一，父母都是国企员工。她刚接触到街舞，一直想找个老师学习，在朋友的推荐下，她找到了杨凯。杨凯跟她跳了一曲，渐渐地，两颗青春的心悄然走近，他们恋爱了。

然而，杨凯的街舞队内部矛盾重重。因为队友们水平参差不齐，加上街舞依然是前卫的事物，不少队员放弃跳舞改行，或继续读书，或年少打工。他不得不解散了团队。此后，他试着重组队伍，依然没有稳定下来。他心情陷入了低谷。

看到儿子郁郁寡欢，杨昌建很心疼。他对儿子说：“你还是去学门技术吧，起码以后能养家糊口！”仁彬清也劝道：“你爸说的没错，他是为你好。”

最终，杨凯被迫听从了父亲的建议，报考了成都一所职业高中的会计专业。进入职高后，杨凯整日与数钱、打算盘为伍。呆了三个月后，他对父亲说：“这不是我想要的！”怒火中烧的杨昌建说：“以后我不管你了！”杨凯大声道：“不管就不管！”

那年高考结束后，周围的孩子大多考上了大学，只有杨凯连高考都没参加。为了逃避，杨凯住在朋友家，他的生活开始艰难起来。

父爱妥协：街舞冠军横空出世

豆小朵得知后，说：“以后我的生活费，分三分之二给你，你有空就去练舞。你在街舞方面这么有天赋，不要放弃。”杨凯满心感激地抱住了小朵。女友的亲密陪伴，让杨凯慢慢自信开朗起来。

2007年，杨凯凭着精湛的舞技，获得了CCTV双星杯成都赛区单人BATTLE冠军。恰好这年，央视正筹备举行第一届街舞大赛。豆小朵鼓励杨凯参赛。最后，杨凯先后获得了全国总决赛团体亚军与CCTV全国总决赛单人亚军、2007年中国亚洲精英赛KOD团体BATTLE亚军、2008年英国‘UK B-BOY中国赛区单人冠军……

杨昌建从新闻上看到了儿子取得的成绩，有些欣慰，但传统的他，还是认为街舞很难成为谋生的工具，他希望儿子能考个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

那天，杨凯被妈妈喊回家吃饭，杨昌建泼盆冷水道：“你别得意！以后你就靠街舞为生吗？青春饭能吃多久？”杨凯梗着头：“我就是以街舞为生！”

被父亲“棒喝”后，杨凯几夜辗转难眠。豆小朵给他出主意，说：“现在成都还没有街舞培训机构，而喜欢街舞的人越来越多，你有没有考虑过开个专业的街舞培训机构？”杨凯没底气地说：“我现在手头不到三万元，怎么开？”他四处求助，队员没一个人敢投资。想来想去，杨凯第一次开口向父亲借五万块钱。杨昌建使用激将法，要求杨凯下保证书说：“借你钱，可以。但是，你要是做不好，那就跟我做生意，以后也别再跟我提街舞！”憋着一股劲，杨凯爆发出十足的潜力。

2010年底，杨凯在顺城大街找到了便宜的场地。他自己摸索学习装修、运营等各方面，忙得像个陀螺。为了节省开销，他和小朵担任起了培训班的老师。2011年3月，杨凯的街舞培训中心正式开张了。开张后，很多人慕名而来，向杨凯拜师学艺。他们很快还完了债务。一年后，杨凯买了车。

这几年，杨凯很少回家。豆小朵劝他说：“不管曾经父亲怎样对你，我相信他的初衷都是好的。何况，他还在你最难的时候借你钱，或许他内心深处还是鼓励你的。”杨凯点点头，带着豆小朵回了家。

其實，杨昌建这些年一直都从杨凯的朋友那打听杨凯的近况，想到儿子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他倍感欣慰。很多次，他想起自己当着众人面不给儿子留情面的往事，自责不已，他想向儿子道歉，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次杨凯回家，他开心地为儿子准备了他最爱吃的川味火锅和椒盐排骨。

豆小朵看到杨昌建在厨房忙碌，就立马过去给他打下手。见儿子交了个这么懂事又勤快的女友，杨昌建夫妇十分开心。晚餐后，豆小朵把这几年杨凯在外奋斗吃的苦，都告诉了杨昌建夫妇。那天，儿子走后，杨昌建给儿子发了条信息：“儿子，爸爸担心你，又对不起你。”杨凯看着手机屏幕，眼泪就出来了，父亲的这句“对不起”，他等了好多年，他付出的每一分努力，都是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2012年10月，杨凯和豆小朵举行了婚礼。婚后，杨凯还通过网络传播、街舞表演等方式，提升星空间街舞培训中心的知名度。2016年春，杨凯有了女儿。升级为人父后，杨凯似乎更能懂得父亲当年对自己的严厉和付出。2016年8月，他获得HHI世界街舞锦标赛Breaking项目单人世界冠军。杨昌建在电视机前为他欢呼。2017年6月18日，父亲节，杨凯给父亲发了一条信息：“爸，这么多年了，谢谢你！”这时，另一边的杨昌建已是泪流满面——15年来，看着儿子越来越成熟与独立，他终于踏实了。

[小编发言]

从热爱跳街舞，到成为“中国街舞第一人”，杨凯的成功是难以复制与模仿的。毕竟他的坚持与天分，很少有人能具备。不过，杨凯虽然取得了事业上的成功，可他为了跳街舞放弃学业，背离了父亲的期盼，走上了另一条路，因此与父亲爆发了长达十余年的战争，导致父爱缺席，这让杨凯在成长中，经历了同龄人不曾经历的痛苦，过早地成熟。同时，由于过早放弃学业，在后来经营店铺时，杨凯因缺乏文化知识和管理经验，走了很多的弯路。不管如何，值得庆幸的是，这对父子最后读懂了彼此，实现了和解。

编辑/肖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