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笑
★另一座旧都
虽然没有热带的气息和海洋的腥味扑面而来,在河内的冬日里,还是能明显分辨出这里是东南亚。随处可见的热带植物、热带水果和推车小贩,蓝白人字拖、鞋店、三明治茶铺、接踵而至的街道,让地理气候带和城市文化紧紧相扣,而连这样的寒冷天气里进商店也要脱鞋的要求,或许又是文化对地理带来的反作用力。
河内的交通拥挤不堪,满大街的摩托车让人产生密集恐惧,我每一次穿越街道都有侥幸逃生的感觉,甚至连走在偏僻小巷里,都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因为突然窜出的摩托车,会让你猝不及防。这里的老外过人行横道左张右望的频率是普通城市的十倍,我曾见过一个西方人发疯式地左右摇晃着脑袋,不用说那是太爱惜生命了。旅行作家杰夫·戴尔曾形容意大利是一个满街都是摩托车碎片和缠着绷带的交通事故伤者的国度,我想越南也过犹不及。摩托车之间的追尾、与行人间的摩擦在每条街发生,人们对事故已经习以为常,大家似乎都没有时间停下来争执,而多会选择各自赶路。在行色匆匆的街道旁边,又有无数贴心的茶摊、点心铺、咖啡店,年轻人、老人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消磨着时光,让人很难去揣测这座城市的节奏究竟是快是慢。
前几年河内庆祝完自己一千岁生日,留下了一些应景的新式建筑,城市的衰老、更替和勃勃商机并存——当我站在密集的批发市场里,又让我想起了中国南方的贸易之都——广州。最悠闲的一群人,似乎是这里的警察,无所事事地站在路中央,身着像是过了时的制服,极具越南特色,不禁让人产生对法统殖民地旧时光的向往。
无论如何,越南都已不再是杜拉斯笔下那个满目疮痍的“旧社会”,这里的一切都在变化着,年轻的人们充满对新式生活的向往,iPhone、平板电脑的广告铺天盖地。唯一不变的,是这里的夜晚,就像恋人的眼睛,扑朔迷离。
★ 南北纵贯线
去过越南的旅行者都会异口同声地说:“这就是越南”,言语中带有无奈。在越南,你永远不会知道班车到达的确切时间,或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你所能选择的,不过是留在脑海里的好坏印象罢了。
搭乘最便捷、也是旅游攻略上推荐的Open Bus纵穿南北越南,买一张便宜的全程通票,白天游览,夜晚上车睡觉,过着近乎日夜颠倒的生活。虽然这样省了一笔住宿费,但坏处是,后来我只能听着发动机的声音才能产生睡意。Open Bus经常会无缘无故停车,车上精神不振的西方女人开始冲我吼道:“车什么时候走!”好像我就代表着越南。我颇感无奈地回答:“不知道,我是中国人。”她又轻蔑地重复一句:“呵,你不知道,因为你是中国人。”
你也永远搞不清楚你的车属于哪个旅游公司,Open Bus会因为客源不足而转卖旅客,也会卖低价票给当地人以提高上座率,而这些当地人中,有放假回家的学生、普通的上班族、小生意人、农民,还有一些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从你身边擦肩,黑暗中你根本记不清楚他们千篇一律的面容。
更多情况下,在我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时,车厢里的人早已换过好几拨。你不得不时刻警觉你的行李,运气好的,可能在换车途中不慎丢失几百美金,或者单反相机不翼而飞,运气差的,可能连整个行李都难觅踪影,这个时候,司机通常会装作一副无辜的表情和语言不通的样子以逃避责任。
不过Open Bus除了廉价之外还有一点好处,便是让你看清楚什么叫做越南——一个前法国殖民地,一个经济快速发展的市场,一个旅游业膨胀到影响国民生活的国度,就是如今的越南。
★ 不能游泳的海滩
初春的越南,气温开始回升,芽庄的天气却还是变幻不定,时而乌云密布,海面上大浪滔天,风也猛烈敲打着门窗,回潮天的强烈气味與海生动物腐臭味一起,将浪漫的幻想湮灭。这时候,芽庄便成为一处闲置的度假胜地和无人游泳的海滩。
淡季的芽庄,丝毫不会影响到游客们的闲情雅致,海岸四周有海洋主题的商店、冲浪潮牌服饰店、西餐厅和整夜喧嚣的酒吧。随着夜晚的来临,餐厅和酒吧便热闹起来,法国、意大利、日本、俄国、德国餐厅栉比鳞次,爵士乐、HIPHOP、摇滚乐的声音弥漫在街角四周,偶尔一排挂满国旗的哈雷机车驶过,震耳欲聋,仿佛是一个万国文化的斗兽场。
西方人的玩法,我不大习惯,寄望夜晚的风能够小一点,小到能在海水里躺着看星星,但傍晚的海滩依然狂风不止,浪花大到足以将人吞没,放学的孩子们在海滩上踢球、逐浪,直到把球永远地踢向大海才罢休,只有一对对情侣还在岸边看潮到深夜。
我疲惫地回到住处,几个东欧女人整装待发,要去参加楼下的派对。第二晚,我的上铺意外地睡了两个女人。第三晚,其中一个女人又带了个男人回来,到早上那个男人尴尬地向我借了条浴巾后半裸着身子跑了出去。每晚楼下传来的欢呼声、音乐声混杂在一起,让人经受不住蛊惑。似乎人们一点也不在乎糟糕的天气,尽情享乐。
抛开玩乐,旅行还是有季节性的,说四季都有不同的玩法不过是为自己的倒霉找安慰,在淡季去某些景区实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像是置身被遗忘的侏罗纪公园片场。况且普通的旅行者也不是作家,犯不着用只身库页岛的精神去描写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