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两国的经济起飞与高居民储蓄率

2017-08-17 21:03马掘仁
卷宗 2017年19期
关键词:日本

马掘仁

摘 要:对于当下中国居民储蓄率较高现象的成因,存在各种声音。与我国现阶段情况相似,日本也曾在战后经济起飞时期经历了居民储蓄率的升高,其相似的发展路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我国居民储蓄率的高涨现象,并能为解决我国居民储蓄率过高问题提供一定的参考。本文对比了在经济起飞阶段,中日两国的居民储蓄意识、国民收入增长速度、城市化進程和房价、社会保障水平等共性因素。我国目前较高的居民储蓄率有经济发展阶段的合理性,预计未来将高位运行并平缓下降。

关键词:居民储蓄率;经济起飞;日本

伴随着近年来经济快速增长的步伐,我国高涨的居民储蓄率受到了研究者们的重视。日本在二战结束后的经济起飞阶段,也曾经历了一个居民储蓄率较高的时期。本文作者假设,现阶段我国的居民储蓄率高涨,可能与经济起飞阶段的一系列因素相关,而日本的历史经验可能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本文对比了中日两国经济起飞的相似路径,探讨了中日两国在经济起飞阶段高居民储蓄率的共性原因,并在文末对我国居民储蓄率的变化趋势进行了预测。

1 居民储蓄率的概念

本文主要对比分析中日两国在经济起飞时期的居民储蓄率。由于人们经常把居民储蓄率与其他的储蓄率概念相混淆,所以首先有必要明确居民储蓄率的概念。

居民储蓄率在日本又被称为“家庭储蓄率”,它仅包含住户部门的储蓄率,是国民储蓄率的一个组成部分。从统计的角度来看,居民储蓄率是住户部门的储蓄与居民可支配收入的比值(在计算居民储蓄率时,也有研究者使用GDP作为分母。本文为了获得中日两国可比的居民储蓄率,采用可支配收入作为分母)。

与居民储蓄率概念不同,国民储蓄率指的是一国的总储蓄率,是国民储蓄与国民收入的比值。按照储蓄的来源部门划分,通常将国民储蓄划分为居民储蓄、政府储蓄、企业储蓄、国外储蓄4个部分。

中国近年来国民储蓄率持续上升,2014年已达46%(国家统计局数据),受到了国内外的重视。造成国民储蓄率上升的因素,除了居民储蓄的上涨之外,还有政府储蓄、企业储蓄和国外储蓄的增长。不过,由于中日两国在经济起飞阶段的居民储蓄率变化趋势具有很强的可比性;而且居民储蓄率是中日两国国民储蓄率中占比最大的部分,具有最强的代表性,因此本文把主要着眼点放在了居民储蓄率方面,政府储蓄、企业储蓄、国外储蓄等暂未列入研究范畴。

2 中日在经济起飞阶段的高居民储蓄率现象

2.1 日本战后家庭储蓄率的高企

随着日本在战后的经济迅速复苏和发展,其家庭储蓄率也一路攀升。1950年代到1970年代的20多年间,日本家庭储蓄率从最初仅约10%的水平,到1970年代已经达到20%以上。1980年代以后,日本的家庭储蓄率不断下降,目前已跌至3%左右的水平,成为低储蓄率国家。

2.2 中国近年来居民储蓄率高位浮动

进入新世纪后我国经济增长速度全球瞩目。我国的居民储蓄率也长期居于高位。

我国的居民储蓄率计算方式与国际惯例存在不一致性。任若恩等对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资金流量表(实物部分)》进行了数据调整,计算了1992年到2001年我国的居民储蓄率。本文使用他们的调整方式,计算了2002年到2014年的数据,这样就形成了从1992年到2014年国际可比的中国居民储蓄率指标。

我国居民储蓄率曾于1994年到2002年经历了一定幅度的下降,此后一路上升,2010年达到32.24%的峰值,截至本文写作时,可获得的最新居民储蓄率指标为2014年的25.64%。尽管近几年的比率略有回落,但我国仍然是全球居民储蓄率最高的国家之一。

3 中日高居民储蓄率的共性原因分析

3.1 储蓄意识

中日同属于东亚文化圈,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东亚人具有较高的储蓄意识。Shinohara于1982年考察了东亚文化圈的日本、新加坡、中国台湾、韩国等,发现除当时的韩国外,其他东亚地区都拥有较高的居民储蓄率。在他的研究结束后,韩国经济起飞,1986-1999年韩国的住户部门储蓄率也达到20%以上。

东亚人的传统储蓄意识主要表现为预防性储蓄动机、代际储蓄动机和竞争性储蓄动机。预防性储蓄动机是指人们为了规避生命周期中不确定性的风险而进行的储蓄,符合传统儒家文化中“居安思危”、“防患未然”的教诲。代际储蓄动机在东亚地区更加明显,长辈为后辈攒钱是我们司空见惯的常态。竞争性储蓄动机由魏尚进等提出,是指男孩的家长为了让儿子在婚恋市场上更有竞争力而努力增加储蓄,女孩的家长则为了让女儿在未来的家庭中保留话语权而不愿减少储蓄,从而全社会的储蓄率提高,不难看出,竞争性储蓄动机也展现着浓厚的东亚文化特色。

3.2 国民收入的提高

日本战后的经济起飞始于1955年。1955到1970年的15年间,日本经济增长速度很快,年均人均GDP增长率超过8%,峰值为1968年的12.51%。随后日本在70年代初遭遇石油危机,经济增速波动性放缓。70年代中期经济增速趋于稳定,约4%的人均GDP增长率维持到80年代。

日本的家庭储蓄率从1950的仅约10%,几乎直线攀升到1974年25.7%的峰值,并将20%以上的水平维持到1978年。此后家庭储蓄率逐渐下降,80年代中期约16%。

中国的经济增速在90年代一路放缓,从1992年12.82%的高位,降到1999年6.74%的低值。进入21世纪后经济增长率不断创下新高,到2007年人均GDP增长率达到13.64%的峰值,创造了“中国速度”。此后由于国际金融危机和国内经济结构调整,经济增速趋缓,2015年人均GDP增长率为6.37%。

我国的居民储蓄率先抑后扬,从1994年约25.60%的高位,到2002年降到18.24%。随后居民储蓄率迅速攀升,2010年达到32.24%的峰值。2011年以后呈小幅下降趋势,2014年降至25.64%。

通过以上对比可以发现,两国先有收入增长率的加快或放缓,后有居民储蓄率的上升或下降,国民收入与居民储蓄率有正向关系。这符合凯恩斯学派的边际消费倾向递减理论:在收入快速增加时,消费的增长慢于收入的增长,储蓄在总收入中的比重增加,因而居民储蓄率会随着经济快速增长而提高。

在收入增长速度放缓时,居民储蓄率仍然会维持一段上升的势头。日本家庭储蓄率的峰值(1974,25.7%)比收入增长率的峰值(1968,12.51%)晚6年,中国居民储蓄率的峰值(2010,32.24%)比收入增长率的峰值(2007,13.64%)晚3年。这是由于收入增速放缓的初期,收入增长仍比消费增长快,储蓄的比重仍在增加。

当收入增长继续放缓,直到慢于消费的增长以后,居民储蓄率才进入下降通道。这符合杜森贝利的棘轮效应假说:在收入增长放缓时,消费增速不会立即放慢,而是会按照惯性继续保持一定的增长水平。

3.3 城市化进程和房地产价格上升

中日两国的居民储蓄率上升,还分别伴随着两国的快速城市化进程,及其带来的房地产价格上升。

中日两国仅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就完成了西方国家几百年的城市化历程。日本的城市化与战后经济起飞息息相关,1950年日本的城市化率仅37.29%,到1975年达到75%,城市化水平的高速上升期正好与日本家庭储蓄率的上升期相重合。

与日本相似,我国家庭储蓄率的上升也与90年代的城市化进程同步。我国的城市化率1992年为28.20%,2015年已达到55.61%,几乎直线上升。

中日两国的城市化进程堪称奇迹,但是也带来一些问题,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房地产价格的上涨。日本从1955年到1975年,除极少数年份外,地价每年递增10%以上,20年间日本全国平均市街地价上涨将近20倍。我国2000年-2015年的商品房平均销售价格也上涨了3.2倍。

房价上涨对居民储蓄率的影响,学术界认为存在二种截然相反的作用。第一种作用是,房价的上涨会增加储蓄。具体来说,房价的上涨使有购房需求的租房家庭、或有房屋改善需求的家庭增加储蓄;使人们增加代际储蓄,为后代馈赠房屋或积攒首付;使父母为了孩子能够在婚恋市场上胜出而增加竞争性储蓄。

另一种作用是,房价的上涨会降低储蓄。因为已经拥有住房的人群“财富升值”,其生命周期總收入提高,从而让他们可以增加消费。

笔者认为,后一种作用在那些房地产市场已经达到均衡的国家可能更加明显。而对于当下中国和战后日本这样的经济起飞国家,城市化高速发展、存量住房折旧水平比较低,前一种作用的影响会比较大,即房价上涨对储蓄率会有正向的作用。

3.4 社会保障水平较低

社会保障水平与居民储蓄有很大的关系。生命周期理论认为,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会对储蓄产生“挤出效应”。而社会保障水平比较低的国家,人们会倾向于增加预防性储蓄。

1973年是日本的“福利元年”。尽管政府从60年代起就开始建立初步的养老保障体系,但早期的社会保障覆盖面低,且仅能够提供最低生活限度的支持。从战后直到70年代中期,在较低的福利水平下,日本人不得不增加预防性储蓄,这是日本战后储蓄率较高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我国近年来不断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社保参保人数和社保基金规模都在迅速上升。但由于社保政策初衷、经济发展水平和人口规模庞大等因素,我国并不是高福利国家。而且近年来还面临着人口老龄化带来的抚养比下降(2015年我国总抚养比仅2.7)、以及部分地区的养老保险支付能力不足等问题。对未来养老不确定性的担忧,会迫使人们增加预防性储蓄。

此外,我国社会保险支付比例较高。“五险”合计缴存比例中,职工支付11%,企业支付接近30%,且企业一般会将部分压力转嫁到职工的工资上,降低职工的可支配收入,从而削弱消费能力。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拉高了我国的居民储蓄率。

4 结论和建议

本文通过比较中日两国在经济起飞期间的发展特征,分析了两国居民储蓄率较高的共性原因。本文的结论是:东亚儒家文化传统,高速增长的国民收入,快速城市化导致的房产价格上涨,以及社会保障水平较低等因素,共同导致中日两国在经济起飞阶段出现了居民储蓄率升高的现象。

本文的政策含义有:目前我国的高居民储蓄率,很大程度上是由经济发展阶段所导致的,具有一定的合理性。近几年随着GDP增速放缓和社会保障体系的不断健全,我国居民储蓄率已经有了略微下降的态势。但必须意识到,我国目前仍处在新型工业化和新型城镇化的发展道路上,城镇化水平远远没有达到发展目标;且人口老龄化压力加大,传统的储蓄意识短时间难以扭转,居民预防性储蓄习惯仍会维持。预计未来较长一段时期,我国的居民储蓄率会保持高位运行、平缓下降的趋势。

参考文献

[1]Horioka.C.:”Why Is Japans Household Saving Rate So High?”,Journal Of The Japanese And International Economies,1990.

[2]任若恩、覃筱:“中美两国可比居民储蓄率的计量1992-2001”,《经济研究》,2006年第3期,第67-81页。

[3]魏尚进、张晓波:“竞争性储蓄动机:中国持续增长的性别比例与储蓄率”中文翻译版,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2011。

[4]高和荣:“中国特色社会保障事业的发展:主要成就与未来方向”,《学术前沿》,2017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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