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佩佩：侠女七十

张佳佳

提起“郑佩佩”三个字，第一反应是《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华夫人”，然后是《卧虎藏龙》里面险恶诡谲的“碧眼狐狸”。但这一次，年届古稀的郑佩佩再次挑战话剧。由她主演，赖声川导演的话剧《在那遥远的星球，一粒沙》近日在各地剧院陆续上演。

从上海到香港

郑佩佩是上海人。在上海长到十四五岁，母亲为了生活，带着子女远赴香港投靠亲属。初到香港，郑佩佩不会讲粤语，只会讲普通话，生活、求学、务工都不方便。她去剧院看戏，发现原来香港也有讲普通话的话剧，于是申请加入南国剧团。幸运的是，语言障碍并没有对郑佩佩的演艺之路产生障碍。

在南国剧团一年后，她1962年顺利毕业，1963年签约邵氏，正式开始演艺生涯。

从芭蕾到女侠

郑佩佩在邵氏的第一部戏是黄梅调《宝莲灯》，她在里面女扮男装。这部戏一拍三年，中途经历了女主角林黛自杀的风波，最后面世时间反而在后开拍的《情人石》之后。郑佩佩凭借《情人石》拿下了国际独立制片人协会“金武士奖”。

黄梅调之后，邵氏决心打开武侠市场，专门请来武行师傅，要求旗下每个演员都学舞枪弄棒。在一众演员中，郑佩佩是胆子最大的，从马上摔下来毫不畏惧，翻身又骑上去。

不久，她获得了出演《大醉侠》中侠女“金燕子”的机会，正是这部新派武侠开山之作为她赢得了“武侠皇后”的称号。《大醉侠》导演胡金铨对郑佩佩影响深远。他花功夫教她练眼神，把她从浪漫活泼的芭蕾舞者变成仗剑江湖的女侠。

《大醉侠》拍了很久，久到郑佩佩已经忘了是什么季节。上映之后郑佩佩红遍香江，但她心里想的并不是在銀幕上继续闯荡。

从妻子到母亲

郑佩佩演戏敬业，是片场工作狂，拍打戏可以拍到眼冒金星。这让人们议论纷纷，认为她难觅佳婿。“当时每个人都说我嫁不出去，因为拍武侠片的女人看起来很凶，大家都很担心。”郑佩佩说。

24岁，正当红的郑佩佩宣布息影，与商人原文通结婚。婚后她随丈夫远赴美国，一去二十年。

“我尝试另一种生活方法，梦想的就是怎么样做家庭主妇，怎么样做贤妻良母。我花了20年的时间去尝试。”她说。她的家人和恩师也支持她的决定，认为这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

丈夫三代单传，郑佩佩生子压力巨大。为了生下男孩，20年里她怀孕八次，最后诞下三女一男。在美国的生活并不顺利。丈夫并不支持她的事业，希望她靠名气赚安稳钱。

在事业上的尝试相继失败后，郑佩佩与丈夫离婚。即使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年，她仍然传统地认为“不是一个好妻子”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

从华夫人到碧眼狐狸

离开美国，郑佩佩独自回到香港，一度借居佛堂安身。最困难的时候，她以为人生永远如此下去，这个坎儿永远过不了。寺里法师告诉她：“人生很多时候都是一半一半，你的不好的一半过完，接下来就应该是康庄大道了。”她相信了这话，相信了自己还能翻身。

郑佩佩试图重新回到银幕上，但香港电影已经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她选择出演周星驰《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喜剧角色“华夫人”。这一选择招致了家人和恩师胡金铨的集体反对。“我妈不赞成，她习惯了我是明星，是侠女，突然要演老太太，她觉得不舒服，丢脸。”

反对无效，电影还是如期上演。郑佩佩需要收入，需要生活，旁人的观点不能帮她解决衣食住行。实际上，正是华夫人这个角色帮她实现了重返大银幕的愿望，在她的四个子女看来，和她本人最像的角色正是华夫人。

接下来的《卧虎藏龙》，让郑佩佩再次走向高峰，捧得香港电影金像奖。评论一度认为，残忍又隐忍、绝望又深情的“碧眼狐狸”，除她之外，无人能演。

从银幕到舞台

人到七十，重新开始尝试新的舞台，郑佩佩依然觉得充满新鲜和好奇。她曾对媒体说计划65岁退休，然而这个时间早已过去，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曾经回忆自己长大后回到上海，去看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地方的情景：“小时候觉得马路好大好大，有一次我们兄弟姐妹4个孩子一起过马路，差点没过去，差点被大卡车撞到。现在再去看，觉得淮海路原来那么窄，我当年竟然过不去。如今尽管老了，但三跑两跑就过去了啊。”

摘自《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