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学的文化演绎与历史回眸
——评周文翰著 《花与树的人文之旅》

2017-08-15 00:44张鹏
绿叶 2017年12期
关键词:悬铃木人文植物

◎张鹏

周文翰著《花与树的人文之旅》一书,致力于在花草与文化构筑的时空中回溯历史,发现植物的细微差异与横向联系。

周文翰是艺术评论作家、艺术投资和文化产业咨询专家。曾任《财经时报》《新京报》记者,长期为《金融时报》中文网、《艺术家》等海内外媒体撰写艺术、设计、文化和旅行方面的评论,亦以顾问身份参与艺术投资、文化旅游产业发展战略和城市营销项目的策划与研究工作。2010年8月出版《废墟之美——亚欧大陆上的建筑奇观》(The Ruins of time),《花与树的人文之旅》是其博物学专著。

周文翰说:“以前我总是去博物馆、市政厅之类的地方,后来喜欢上了植物园和自然博物馆,追寻植物的足迹。是旅行让我对植物如何在全球传播的历史有了兴趣。2008年,我从艺术记者岗位辞职,变成了一个背包客和旅行作家,在新加坡、泰国、印度、缅甸、尼泊尔、西班牙、意大利等地晃荡了两三年,一开始我主要感兴趣的是各地的美术馆和建筑遗迹,一边旅行一边给台北《艺术家》杂志撰写艺术展览和殖民风格建筑的系列评论,渐渐地我对人们观赏、食用的各种花木、蔬菜、水果植物的事情感兴趣起来。”

一种植物发源于何处?如何被传播交流开来?在不同的文化中又有怎样的意象?在不同的国度,植物往往具有不同的文化内涵,而即便在同一种文化中,植物的象征意义也会随着历史变迁而改变。

从科学性、人文性出发,结合中外文化交流史、园林史、美术史等,本书从更为综合的角度看待人类如何认识植物、如何赋予不同植物以不同的文化意义,以及各种植物在不同地区、文化中传播的历史细节和反映的文化现象等。

《花与树的人文之旅》是国内第一本有关植物的科学史、艺术史、园林史、自然史、生态史、文化交流史等的跨界博物学著作,书中主角是松、竹、梅、菊、兰、荷花、向日葵等大家习以为常的花木,但是作者结合多学科知识追踪它们在不同文化中如何被发现、命名、传播以及赋予其象征意义,以兼具文学性、科学性和知识性的语言及跨学科的方法,对最常见的植物进行历史、艺术、哲学、科学等方面的多向度解读,尤其关注各种植物相关的文化想象和文化认同的建立。譬如梧桐和法国梧桐如何上演文化场域的“误会”和“交融”,玫瑰和月季为何在爱情道路上分道扬镳?为什么不同的树都曾被佛教僧侣当作菩提树?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博物学著作《花与树的人文之旅》中,作家周文翰在印度、西班牙、意大利、东南亚旅行两年,追寻从古到今有关植物的传播、认知历史,以生动、有趣的细节和艺术名作中的植物图画,娓娓道来,植物在不同文化中的来龙去脉和历史变迁,它们如何随着全球经济、政治、文化的交流得到传播和繁衍,并介绍了在此过程中出现的各种误会、夸张、错位、巧合和邂逅。这是全球视野之下关于植物学的个人体验和知识追踪。可以说,《花与树的人文之旅》就是追踪文化史和艺术图像史中的植物形象的演变,而植物如何被利用、认知、传播、赋予文化意义的历史就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侧面。

作者透露:“我发现欧美写园林、蔬菜、水果植物的书多数写他们在欧美如何传播、利用的历史,还穿插历史故事、花语之类,而国内的书多数都是写中国古典诗歌、文学中的植物象征、形象之类,而我与他们的不同首先是想从全球比较、传播的角度出发,看同类、近似植物在全球如何被认知、被赋予文化意义,这里面有一系列文化上的‘翻译’、‘误会’、‘错位’,挺有意思的,可能因为做过很多年记者,我也喜欢追溯一系列现象后面形成的机制,比如商业、宗教、政治等等因素怎样影响人们对植物的命名、使用、传播等。”

对于司空见惯的李子,周文翰写道:“在西班牙塞维利亚的修道院看到一树树李子挂在枝头,就手摘了一个猛咬,结果酸的我眼前一黑,懵了好一阵,等恢复过来才想到中国早有王戎识李的典故。路边树上有成熟的果子而没有人摘,那一定是果子不好吃,否则哪能轮到你来动手。”

李子的奇酸无比,让周文瀚想起了中国古代的王戎识李的典故,在异国他乡的李子树下,中国的古典文化仍然闪耀光华。中国人所称的“法国梧桐”在植物分类学中称之为“二球悬铃木”,西班牙人从美洲引种的“一球悬铃木”(美洲悬铃木)和原产印度的“三球悬铃木”(东方悬铃木)在西班牙杂交产生了“二球悬铃木”,后来英国人大量引种作为行道树,法国多称之为“伦敦悬铃木”,法国人19世纪末在上海法租界大量引种作为行道树,上海人则称之为“法国梧桐”,至今还在上海的街道上成就一片片荫蔽,出现在各种浪漫小说、影视剧中。

在写到杜鹃花时,周文瀚说:“曾经在浙江的山野看到大片的‘映山红’,烂烂漫漫,每朵花都是5瓣花瓣组成的小漏斗形状,在中间的花瓣上还有一些小点。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杜鹃花属植物中的一种,也不知道关于它的神奇传说。只是听从当地人的指点,尝着吃了几个‘映山红’长条状的花瓣,有一点甜味,可是不能吃太多,否则会流鼻血。最早见于记载的杜鹃花可能是东汉《神农本草经》里写的下品有毒药物‘羊踯躅’,这是一种黄色的杜鹃花,因为羊吃了就会死,所以见到这种花就踯躅不进。现代植物学也证实,‘羊踯躅’的叶子和一种白色杜鹃的花的确含有毒物质,吃了会引起呕吐、呼吸困难、四肢麻木等病症。而杜鹃这个名字则首先见于南北朝时的《本草经集注》,这个名字和杜鹃鸟(也叫子规、子鹃、布谷鸟)、古代蜀国国王杜宇的传奇有关。相传杜宇在位的时候遇到大洪水,自己没法治理,就命令鳖灵为相治水,人民得以安居乐业,望帝自谦德薄,主动禅位给鳖灵,他要离开王都的时候,子规鸟叫个不停,以后蜀人听到这声音就对望帝唏嘘不已。这是西汉末期的四川人扬雄在《蜀王本纪》里记载的,后来民间又把杜鹃鸟与杜鹃花联系起来,说杜鹃花是由杜鹃鸟啼出的血染红的,这就是杜鹃花和子规啼血这个成语的来历。”

只有对历史文献的梳理,对植物性状的悉心观察,才有如此博大精深的论述。周文瀚后来有意去各地的植物园、自然博物馆这类偏门景点参观,再进入美术馆,也常常注意绘画、雕塑中的植物元素,陆续写作《花与树的人文之旅》一书的内容。关于植物的各种历史常常是周文翰和家人、朋友在饭桌上聊天的话题,后来他们建议他可以整理出书,周文翰就做了一些修订整理,主要是查证了许多科学文献,把之前的“文化漫谈”和“科学历史”结合了一下,算是“跨界小历史”。可能因为做过很多年记者,周文瀚喜欢追溯同种植物如何在不同文化语境中出现的“翻译”、“误会”、“错位”等一系列现象后面形成的机制,比如商业、宗教、政治等因素怎样影响人们对植物的命名。虽然旅行作家的实验在三年之后失败,可是他却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植物爱好者,比如去纽约旅行,他最先去的是纽约植物园、布鲁克林植物园和中央公园,他并不像植物学家那样见多识广,晓得识别一株株植物及其科属、学名之类,而是关注当地人如何从世界各地引种各种植物,如何认知、布置、观赏它们,尤其是从日本、中国、印度等东方来的植物。

从“文化研究”落实到日常生活,他和家人特别买了带小花园的一楼居住,以便养花种草。可是成绩有限,家里阳台、花园中种植的花木常常莫名其妙就枯萎了,换盆死、旱死、沤死、冻死、热死、病死,各种死法不一而足。所以,每年他们都要前往花卉市场流连几次,买来一大堆种籽和苗木折腾一番,让它们面对叵测的命运。好在,总算有一丛竹子、一棵紫藤、一棵海棠、一棵花椒、一棵石榴在小花园中成活了。每年秋季,踮起脚摘那些红艳艳的石榴,似乎可以证明自己的努力并没有完全白费。

在写到中国古代绘画中的传统主题“松鹤延年”时,周文翰写道:“也是在魏晋时代,松树和翩翩飞翔的白鹤结合在一起,有了飘然的仙气。静止的松和飞跃的鹤,似乎恰好是一种内在的静修和外在的、突破性变化的对照和比喻。”松的沉静古雅,鹤的翩跹灵动,二者可谓相得益彰。

在谈到丁香这种植物时,周文翰写道:“可中国人关于丁香情结的幽思没有传播出去,欧洲人对这种花有着不同的赋意,在法国,丁香花开的时候是气候最好的时候,春天正浓烈,所以这种花象征的是年轻人的纯真无邪、初恋之类明媚的东西。”

各种各样植物的名称来历、全球传播、文化内涵与历史典故,40篇植物文化随笔构成的这本书,让你有一种在文化与植物交织的时空中畅游的感觉。丰富悠久的“植物文化”知识和多年旅行中获得的全球视野,在作者脑海中激荡冲撞,便因此有了这本《花与树的人文之旅》。本书中每一种植物,都承载了几千年的历史,同人类的认知升华而被赋予生动的文化内涵。除引经据典之外,作者独到的思考,也使本书不同于单纯的植物小品文,具有了更深刻的韵味和情趣。

《花与树的人文之旅》图文并茂地展现了人文学者视野下的植物风采,昭示了人类与植物息息相关的精神联系、物质联系和历史联系。本书中每一种植物,都是人类生活的晴雨表和风向标。

书名:《花与树的人文之旅》;作者:周文翰;出版社:商务印书馆;页数:309页;装帧:精装;丛书:自然感悟;出版日期:2016年6月。

猜你喜欢
悬铃木人文植物
悬铃木树
悬铃木
空心圆头形悬铃木的整形与修剪技术
哦,不怕,不怕
人文绍兴
将植物穿身上
人文社科
谁来教“医学人文”课
植物罢工啦?
植物也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