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给你一个月亮

谢庆浩

哈恩市有个青年画家叫约翰，这天他和女友玛丽开车到一百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村写生。这个小山村叫约克村，尽管偏僻，但环境很好，山清水秀，风景極美，是个写生的好去处。把车停好，约翰背着画板和玛丽进了山，画起画来。他们完全沉浸在风景中，时间过去得很快，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等他们下了山，天已经完全暗了，又大又圆的月亮升了起来，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约翰和玛丽又累又饿，他们决定今晚就在约克村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再开车返回哈恩市。

村头有棵高大的槐树，槐树下有户人家，窗户里正透出暖暖的灯光来。约翰和玛丽走上去，敲响了门。门开了，一个戴着头巾，五十上下年纪，肥肥胖胖的白人大妈走了出来，自我介绍说叫芭芭拉，问约翰和玛丽是不是需要帮助。约翰说明来意，提出想借宿一晚的请求。

芭芭拉爽朗地笑着说：“出门在外，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你们想在我家借宿一晚，当然可以，不过有个条件，那就是你们得找布莱尔借一个晚上的月亮……”

约翰和玛丽愣住了，借宿为什么要借月亮？

芭芭拉说：“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约克村的月亮是属于布莱尔的。今晚是个月圆之夜，你们也看见了，多皎洁的月光，多漂亮的月亮啊，不过它们都是有主人的，主人就是布莱尔。你们要在我们约克村借宿，享用这么美好的月夜，就必须找布莱尔，经过他的同意。把月亮借给你们用一晚，我才能留你们在我家住宿。”

约翰和玛丽都惊呆了，这不是天方夜谭吗？自由自在挂在天上不知几千几万年的月亮现在竟然成了这个叫布莱尔的私有财产了？谁想享用月夜，就都得找他借月亮，布莱尔凭什么能这么做？察觉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芭芭拉解释说：“原因很简单，因为布莱尔是我们约克村最富有的人。”

约翰鄙夷地摇了摇头：“有钱就了不起了吗？月亮是自由的，人性也是自由的。你们现在居然奉那个有钱的布莱尔做了月亮的主人，就不怕玷污了纯洁的人性，也玷污了纯洁的月亮？”

芭芭拉轻轻一笑，说：“小伙子，你想错了。布莱尔富有不是因为他有钱。恰恰相反，要说金钱的话，他家是约克村最穷的……”

约翰和玛丽糊涂了，既然这个布莱尔一无所有，那为什么还说他是约克村最富有的人？

芭芭拉道出了原委。原来，这个布莱尔是个八岁的孩子，今年年初突然病倒，送医院一检查发现患了癌症，而且已经是晚期，医生断定只有不到半年的生命了。反复的治疗中，他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布莱尔的病情不仅不见好转，而且还愈加严重，上天留给这个可怜的孩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布莱尔自小喜欢月亮，他的梦想是，长大了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把月亮给买下来。所以，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约克村的村民为了满足布莱尔的愿望，通过表决，一致推举布莱尔为约克村上空月亮的主人，拥有管理月光的权力，凡是约克村的村民，只要有月亮的晚上，就必须向布莱尔借月亮，经过他的同意才能享用皎洁的月光。布莱尔很高兴能当上月亮的主人，而约克村的村民们，则在每一个有月亮的晚上，去找布莱尔借月亮……

说到这里，芭芭拉发出一声叹息，道：“我们约克村的全体村民都遵守向布莱尔借月亮才能享用月光的规则。年轻人，尽管你们不是约克村的村民，但你们要在约克村借宿的话，我希望你们也能遵守这一规则。因为全体约克村人正在用爱为生命已经所剩不多的布莱尔营造一个美好的童话……”

玛丽的眼睛湿润了，拉住芭芭拉的手说：“我们会遵守这条规则的，您放心！”

约翰一脸郑重：“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这个拥有月亮的孩子了……”

在芭芭拉的带领下，约翰和玛丽去了布莱尔的家。一个瘦瘦弱弱的孩子正疲倦地靠坐在沙发上，头发稀稀疏疏的，这就是拥有月亮的布莱尔了。芭芭拉说明来意，布莱尔伸出手，含笑说：“欢迎你们到约克村做客。现在我决定把月亮借给你们一晚，希望它带给你们光明，带来美好……”

握着布莱尔小小的手，约翰和玛丽真诚地说了谢谢。

回到芭芭拉的家，张罗着吃过晚饭，约翰抬头看着窗外又大又圆的月亮，不由得感叹着说：“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月亮。”

玛丽点头附和：“对，约克村的月亮是人世间最美丽的月亮。”

月色如水，静静倾泻而下，披着清辉的约克村显得那么静谧，那么安详……”

选自《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