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福荣的诗

别处风景

每年秋天

我都找一处

多数人不去的地方

太熟悉了就看不到风景

能见到的莫非是

熙熙攘攘的尘世

和被秋风刮来刮去的喧嚣

没有车辙的荒野

别有洞天

没有遮蔽 沒有炒作

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腥味

有些花儿叫不出名字

却在暗香浮动中

和晚霞相映成趣

悄悄走完鲜艳一生

车子拐进一片荒草甸子

惊起几只陌生的野鸟

也许几年后 这里

来的人多了

某某湿地就会在

旅游版图上

涂上诱惑的标签

断断续续的亲情

我的房子很大 很宽敞

爸爸妈妈的房子都窄窄的

只能安放被压扁的灵魂

为此 我总是愧疚自责

突发奇想 让你们搬到

不用攀爬的电梯房

每年到秋果成熟的时候

我都要买几样爸妈爱吃的甜果

让你们品尝儿女的孝心

细想起来

我早已把你们当成了远亲

只有“节日”的时候

才随波逐流地

完成一个仪式

没有把你们当成家中一员

甚至还自私地祈祷

让你们的神灵保佑我们

越来越好的日子

那就在秋风起 树叶落时

拿一双抵御风寒的棉被

阴雨连天时

拿一件防湿的冲锋衣

寂寞时送一首

时尚的广场舞

以唤醒我断断续续的亲情

惊恐的鸽哨

原本我的鞋

并非簇新而干爽的

原本我行过的车辙印里

长出的车前草

摇摇晃晃在寂静中

还在低吟浅唱

不经意 清冽的晨空

又鸣响着一声鸽哨

强劲的音波

压迫道路

围堵正在慢慢枯去的落叶松

头上的白云

被风演绎着 推攘着

不久就会变成

随时滴水的海绵

梦是一张

一捅就破的白纸

辗转反侧 呓语连篇

不知何时泄露天机

穿上水靴 赶在雨前

拿起古老的铁锹

修缮破旧的河道

面子

说到底

让人能苦苦支撑的

还是一张

一撕就破的面子

面子是鼓

谁都想把它擂响

可鼓锤的构造

材料决定它的

强度 硬度和韧性

到了耳顺之年

缺乏弹性的面皮

更经不起戳

哪怕像江鸥

轻轻滑过水面

心灵定会骤起微澜

神奇的大地

我是说到了“春分”后

那一片片原本目光呆滞的大地

简直神奇得让人难以置信

春风一刮

她就有了生气

春阳拂过

她便和分别了一冬的人们

开始了呢喃的对话

相约在晨光初照的早晨

她会脱去一层层羞涩

坦露着孕育已久的激情

渴望耕耘

不需要理由

当一种生命的形态

以不可逆转的方式降临时

绿色义无反顾地

成了她一生的主旋律

别无选择 无处不在

只要有足够的真情

只要把梦想的种子

注入源源不断的养分

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

总在自己的背上

缚上一块沉重的石头

它常常悬在我本该

光明的洞口

并常以电闪雷鸣的方式

向我宣泄

不知道为什么

总要选择一条

星光照不到的

布满棘丛的小路

鞋子裤脚湿漉漉的

一瘸一拐的伤痛

狂笑着在前方

拱手打坐

浸水的双翅

如果跃动在云雨间

既需要勇气

更需要长时间

在低空徘徊

潮湿的沼泽

徜徉在脚下

有时滑动 有时深陷

斑驳的阳光

编织出绳索

一次次昭示

一次次炫彩

沿着长满青苔的岩壁

两耳灌满汲水时的轰鸣

双手可能被

突兀的尖石

戮磨得血肉模糊

穩健的攀援

颈上跳起的蚯蚓

网住或缠绕

将要沉溺的意志

聚集力量

一桶桶打捞井下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