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夏天:改变人类的力量

2017-08-11 02:56吴永强
齐鲁周刊 2017年31期
关键词:瓜架消失季节

吴永强

仿佛一切都在消失,夏天也是。季节在不断变化、升华,从农耕的夏天转移到工业的夏天,夏天的外延在不断扩展。而不变的是什么?对命运的不断追索,对生存环境的不断完善,充斥于季节之上的人类灵魂,为我们塑造了无数经典的季节轮回。

夏天从未停止消失的步伐,也从未停止更新的速度

90后歌手蔡有钱唱着《消失的夏天》:“你说那个消失的夏天,让我再也回不到从前,现在的我还是很留恋。”那些美好的旋律,仿佛都存在于夏天,比如梦中的童年,叫着夏天的知了还在池塘边的榕树上,记忆还在,人已经不再。

仿佛人类的夏天也正在消失。

嗡嗡响的空调,把我们从夏天拯救出来,扔到和煦的环境下。房间不再是蒸笼,风扇钻进博物馆,夏天本该有的热浪进入历史的虚空。如同大棚菜改变了人的饮食结构,使得四季不再分明,如今的夏天,哪里还有夏天的样子?

夏天是属于故事的季节。瓜果的藤蔓爬上了木制的架子,夏日夜晚的架下,一群人坐在一起,遥看月中的嫦娥与吴刚,你一言我一语,故事就这样产生了。清代就有一部短篇小说集《豆棚闲话》,以豆棚下轮流说故事为线索,串联起12篇故事,类似《一千零一夜》《十日谈》。“豆棚瓜架”也成为故事或小说的代名词,王渔洋评价《聊斋志异》:“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蒲松龄摆摊卖茶收集故事的传说,凸显了小说的民间性,我们料定这也应该是发生在夏天的故事。

不只有故事,就连爱情也要发生在夏天,在月亮的见证下,新的游戏开始,在牵牛织女的见证下,由相识到相恋。如果有一个设定,“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这些经典的时刻,如果不是发生在夏天,其情其景是否会大打折扣?

古老文明塑造了独特的夏季文化,从“刀耕火种”开始,人类就认识了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的重要性。伴随着雷电、暴雨、冰雹,一切自我认知和对世界的认知在悄然发生。直到饱满的青纱帐,因其广袤的神秘性,作为自然情欲和战争叙事而存在。就连黑瞎子和野猪也要到青纱帐里,去和人类分一杯羹。

这自然要说到物种的传递,近代文明将美洲的玉米带到亚洲,同一块土地养活的人数呈几何倍数增长。也就是说,每周的夏季被移植到了亚洲,季节的外延无限扩展。

于是,作为蓄积能量的季节,大地和雨露把植物养到最饱满的状态,把动物的肚皮不断撑圆。直到秋季来临,新的一轮收获和杀戮开始了。一切的决断都要等到秋天,就连婚姻也是,夏天约会恋爱的那些日子逐渐失去,两人约定“秋以为期”,步入常态化的婚姻。

而今,豆棚瓜架自然已淡出人们的视野,文化的制造者也不再是架下乘凉的那一批人,产业的细分使得文化也成为一种机器生产。在夏日的城市街头,那些以无聊的名义喝酒、唱歌、疯狂的人们,成为一种新的文化。

一种夏天消失了,新的夏天又来了。其实,夏天从未停止消失的步伐,也从未停止更新的速度。季节的模糊性成为新的命题,而那些遍布世界各地的避暑胜地,又成为规避夏天的另一种方式。类似的躲避夏天,或者进入真正的夏天的行为,作为人类的天性而存在。

季节改变的人类命运

人类的成长充满了对抗,首先是与自然的对抗,其次是与同类的对抗。在与自然的对抗中,抵御严寒的能力决定了一个族群的生命力。温带最先开始出现人类文明的曙光,比如黄河流域、两河流域、印度河流域,那时候更北的北方意味着什么?寒冷、饥饿、蛮夷,而南方呢?在更加炎热的区域,以夏天为号召的地方,是烟瘴、溽热的代名词。抵御北方成为永恒不变的主题,而向南拓展则成为可能。

来自北方的异族,不论是匈奴还是契丹、女真,始终不变的主题就是南下,这些来自苦寒之地的人们,更加恐惧严寒。如同欧洲北方的日耳曼人,他们用几个世纪的不断袭扰,瓦解了强盛的罗马帝国;在东方,这种情况也没有太大改观,虽然中原民族在某种程度上占据过上风,但对北方民族的抵御竟然成為数千年国防领域最严峻的主题。

而南方呢?那些温柔的地方,老天赐给了他们足以生长植物的土地和降水,使得生活的成本降至最低,即使不事生产也不至于饿死,大自然提供了足够的养料。热带的许多地方,时间好似停滞,没有进步成为最大的进步。当近代的大幕徐徐拉开,这些地域几乎无一例外成为温带崛起的现代国家的殖民地。

此时,夏天败给了春秋。

严寒时刻打击着人们,提醒人们去争取更加自由的自然环境。而那些生活在夏天里的人们,衣食充足,阳光炽烈,在海滩上晒着日光浴,倏忽间就被另一群人超越。于是,夏天就有了一种享乐主义的味道。当此时,不断疯长的植物虽然提供了大量养分,但其虚空的本质并不足以抵御那些坚硬的袭击。

当冬天和夏天对决呢?又会出现怎样的情景?

如果将对季节的梳理融入历史事件的探索,你会发现一个奇妙的现象:严寒拯救了俄罗斯的国家命运(拿破仑入侵、希特勒入侵),使这个国家成为“不可被侵略的国家”;干旱引起的饥荒引发农民起义,最终葬送了大明朝。夏天是攻伐的完美季节,1942年的夏季攻势,德军兵败苏联;1947年的夏季攻势,林彪率领的民主联军用50天,歼灭国民党军83200人,收复和一度收复城镇42座,打通了南北满的联系,扩大了解放区;1951年的夏季攻势,美军在朝鲜经过一个月的苦战,付出伤亡7.8万人的代价,仅仅在东线推进了179平方公里,未达到此次攻击的目的。

与季节有关的历史事件还有很多:1788年夏天,法国遭遇持久冰雹的袭击,民众生存受到威胁,第二年爆发了大革命;中世纪的欧洲,一旦出现严寒天气,年轻女子就会被指控操纵天气,成为收成不好的替罪羊;过度采伐森林导致的持续干旱,最终摧毁了辉煌的玛雅文明;在1939年的苏芬战争中,在更不怕冷的芬兰人面前,俄国人同样被冰雪阻挡。

而在工业文明左右之下,季节对时代的影响明显弱化。夏季还剩下什么?除了波德莱尔诗句中所说:“那时,我的美人,告诉那些蛆,接吻似的把你啃噬。”城市下水道里,蛆虫肆虐,这似乎是现代文明无法掩饰的恶果:作为动物的蛆存在已久,只有披上现代文明的外衣,才有了改变时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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