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细微之处见个性

尹红娟+林长福

一

严监生喉咙里痰响得一进一出，一声不倒一声的，总不得断气，还把手从被单里拿出来，伸着两个指头。大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你莫不是还有两个亲人不曾见面？”他就把头摇了两三摇。二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莫不是还有两笔银子在那里，不曾吩咐明白？”他把两眼睁得溜圆，把头又狠狠摇了几摇，越发指得紧了。奶妈抱着哥子插口道：“老爷想是因两位舅爷不在眼前，故此记念。”他听了这话，把眼闭着摇头，那手只是指着不动。赵氏慌忙揩揩眼泪，走近上前道：“爷，别人说的都不相干，只有我晓得你的意思！你是为那灯盏里点的是兩茎灯草，不放心，恐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茎就是了。”说罢，忙走去挑掉一茎。众人看严监生时，点一点头，把手垂下，登时就没了气。

——[清]吴敬梓《儒林外史》

严监生临死时，总是断不了气，却一个劲儿地伸出两个指头，诸亲六眷分别询问他原因，他要么“摇头”，要么“两眼睁得溜圆”，要么“把眼闭着摇头”，给众人造成了一个难以破解的谜，最后由赵氏把谜底揭出来。赵氏挑掉了一茎灯草，严监生才一命呜呼。多烧一茎灯草，竟会使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耿耿于怀，难以断气。这一典型生动的细节描写，把严监生爱财胜过爱生命的吝啬鬼特点入木三分地表现了出来。

二

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贾母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清]曹雪芹《红楼梦》

同样是回答读什么书的问题，林黛玉先如实回答了贾母，却发现贾母对女孩子念书并不赞赏，故在回答宝玉时不正面回答。从这小小的细节中，体现了林黛玉寄人篱下的心态，她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唯恐被人耻笑。

三

她从地窖里爬出来，想招呼那五个红军到她那里去——她认定，她自己住的地方比较安全，然而她刚爬出一半，一颗炮弹落在近旁炸开了。老妇人被这一震，耳朵也聋了，脑袋碰在墙上，失去了知觉。

老妇人想了半天，然后，伸手在她那唯一的衣袋里摸出件什么东西来，揣在怀里，慢慢地爬出了地窖。

——[前苏联]西蒙诺夫《蜡烛》

这两段文字中，作者反复描写“爬”这个动作，描摹出了老妇人行动之艰难。战争的炮火，极大地影响到了普通人的生活，老妇人的家被毁掉了，可怜的她只能住在地窖里。外面炮火连天，这么危险，老妇人为什么不待在地窖里？原来老妇人爬出地窖，是为了招呼那五个红军到她那里去躲避炮火，是为了去埋葬战士的遗体。尽管她行动艰难，尽管地窖外炮火连天，但她还是坚持爬出地窖。“爬”这个细节描写，让我们看到了老妇人的勇敢和坚定。

写作借鉴

从这几个片段看，细节描写的主要作用是表现人物的心理和性格。那么，进行细节描写时要注意哪些方面呢？

1.选用的细节要典型。典型的细节才能凸显人物性格，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严监生“临死前一直伸着两根手指”这个典型细节。

2.选用的细节必须真实。所谓真实，是指细节描写能够精确而又惟妙惟肖地反映现实生活中的人事的特征。违背生活真实的细节、烦琐冗杂的细节、没有特征的细节都会影响人物形象的树立。如《蜡烛》中老妇人“爬”的动作，与其年龄和外面炮火连天的环境相吻合，真实感人。

那如何对人物进行细节描写呢？

1.选取恰当的角度展开细节描写。人物的外貌、神态、语言、动作、心理等多个方面，都是细节描写的角度。可根据观察所得和表达需要，选择一个或多个角度展开细节描写，塑造人物形象，展现人物风貌。

2.选择恰当的方法进行细节描写。一是细笔勾勒，即抓住人物外貌、神态特征的一个方面，详细进行描摹，甚至把某个“点”放大了给读者看。二是连续呈现。如运用一连串的动词，对描写对象的某一行为进行细致刻画，以此来反映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三是反复描摹。即抓住人物的某一个性化特征，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反复描写，给读者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