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在南方
喂猫
文/南在南方
平常喜欢看点知堂先生的文章,说是看,有点像听他聊天,不唾沫乱飞,也不风花雪月,就是说些事儿,嘴巴好像有点干,语速和缓,不时还得抿一抿,我喜欢这个感觉,除了他说猫:
猫这东西当作家畜,我一点也不喜欢。家畜中供使用的总比较聪明,有如马、牛和狗,与人相习,懂得一点人的意思,唯独猫不是这样,它的野兽性质永远存在,对人常有搏噬的倾向,虽然一面又特别的媚态,更可厌恶。
这态度与其兄鲁迅差不多:“我曾经害过猫,平时也常打猫,尤其是在他们配合的时候。但我之所以打的原因并非因为他们配合,是因为他们嚷,嚷到使我睡不着,我以为配合是不必这样大嚷而特嚷的。”知堂先生补充细节“(鲁迅)拿着一根竹竿,我搬了茶几,到后檐下放好,他便上去,用竹竿痛打,把他们打散,但也不能长治久安,往往过一会儿又会来了。”
看到这儿,我哑然失笑。俗话说,哪个鸡儿不打鸣,哪个猫儿不叫春?这二位老兄打它做什么呢!不过,猫叫春时恶狠狠的声调真是不好听,可是求偶,哪里顾得上乐章?有一回一只猫在我窗外叫,开始还声声慢,到后来就十里埋伏了,我到底没惊动它,叹息一声,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它。
钱锺书也打猫,也是用竹竿,不过,他是给自家猫帮忙,杨绛说当时住在清华,隔壁住着梁思成林徽因伉俪,挨打的那只猫就是林的膝头爱物,杨怕这打猫打得伤了和气,用钱的话劝他,打狗要看主人面,叫猫得看主妇面啊。这才稍稍收敛一点儿。
我喜欢猫,看见它,必然要跟它打个招呼,理不理我,得看它高兴。
打小家里一直养猫,都是黄白相间的花狸猫,传说中换太子的狸狗,可能是它的祖宗。我们叫它花脸,有时是两只,大的叫大花脸,小的叫小花脸,唤它却又不叫它的名字,只叫咪咪。猫不听使唤,它从你面前走,你喊它,它装聋作哑。可它晓得亲近人,也晓得收了爪子,当然也不排除它挠你,比如你抱着它,它想挣脱,你硬搂着,对不起,抓你两爪子,一溜烟蹿出去。
说人可爱,说小猫小狗样的。猫小时喜欢追自个儿的尾巴,好像总追不上,原地转圈,转累了,就地一躺,那欢乐样子惹得人也欢喜起来。年画里常常有几只小猫瞅着蝴蝶,像是要抓。觉得奇怪,猫抓蝴蝶的事很少见,扑蝉的事倒是常常发生。后来看一本书,跟一个胖娃抱大鱼一样,有些寓意在里头,猫蝶就是耄耋,长寿的心意在里头。
乡下人喂猫,扑鼠是第一要务,容忍它白天是个大懒猫,它真能睡,花下,檐下,瓦上,或者睡在草丛里,春夏佳日,身子睡得舒展,只是冬天,才要盘起来,它喜欢打呼噜。眼珠也魔幻,早晨像是果核,中间就成一条线,晚上像月亮,夜太黑,它的眼睛有光亮,如果眼晴再大,要吓人的。
只是猫年岁渐长,或者说人年岁渐大,它捕不捕鼠都不要紧了,就像我们都离家远,花脸就成了父母的陪伴,虽然,它并不肯时时待在家里。父亲说,大雨大雪的晚上,花脸回来了,可能唤了多次门他没有听见,扑上窗台,拍打窗户,这时让人兴慰,嘿,你到底还是有家的猫嘛!
老早写过一篇《有猫如弟》,想着老家的庄稼,树,是猫,狗,油菜,板凳,或多或少地陪伴了父母,或多或少地给了父母一些欢乐,它们是我们的兄弟。每次回家,除了给父母的食物,花脸也有一份,鱼干或者牛肉干。每回打电话,问父母的安康,少不了要问花脸的形踪,有时它在家里,有时不在,有一回一走半个月才回来。听说它回来了,怪它跑得太久的心思一散而空,心里也是高兴的。
只是在城里,动过多次喂猫的心思,终是没喂,我没有时间,它也没有时间,不如让它待在合适的人家里。
前两天看一个有关猫的研究说,猫虽然对人类的呼唤有反应,但却很少因为此呼唤而采取行动。对此,研究人员认为,在公元前8000年就已经被驯养的猫,只有在自己有需求时,才会变得温顺。准确地说,是猫驯化了自己,且能够在与人沟通时占主导地位。
这般,由着它冷漠,由着它热情,如同它的叫声,妙呜,妙呜。
摘自作者公众号“nanzainan2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