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松
张老汉每天傍晚都要到菜地里去,老伴儿去世后,他将老伴儿的骨灰盒埋在了菜地里。感觉孤独了,想老伴儿了,他就跑到门前的菜地,在老伴儿坟前坐会儿,陪老伴儿说说话。
“老伴啊,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呢?有钱用没有?没钱了就给我托个梦,我寄钱给你。”张老汉经常在坟前唠叨的就是这几句话,老伴儿跟他苦了一辈子,他最怕老伴儿到了那边也没钱用。隔三差五的,他就给老伴儿烧点纸钱。
这天是张老汉七十岁生日,自己在家炒了俩菜,喝了点酒,就喝高了。在坟前跟老伴儿说着话,竟然晕晕乎乎在坟前睡着了。月亮升起来了,阵阵秋风吹拂着老人的脸。张老汉在梦中听到有女人在耳边说话,还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坟头上。女人好像很生气,别着脸。张老汉以为老伴儿显灵了,动情地喊道:“春花,老伴儿!”坟头上坐着的女人不高兴地说:“别乱喊,我不是你老婆!”
张老汉一愣,女人不把脸给他看,他还真以为喊错了。“你不是我老婆,那你是哪个?”
女人叹气道:“我在坟里听你说话呢,后来又见你睡在这里,很好奇,就爬出来瞧瞧,发现你不是我那口子。”
张老汉更吃惊了,坟里明明埋的是老伴儿,她从坟里爬出来,那不是自己老伴儿那会是哪个?“春花,你扭过脸来看看我吧。你离开我没多久啊,就把我忘了?”说着,就冲上去抱老伴儿。没想到那女人一闪,就不见了。
张老汉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村里人。几个胆大的后生跑到菜地一看,是张老汉在黑夜里哭,就劝他回家。
“不行啊,我老伴儿不认我了,她是不是在阴间改嫁啦?”张老汉哭诉道。几个后生笑着说:“也许吧,您老身子骨还这么硬朗,别天天想春花奶奶了。也找个伴吧。”
张老汉回家后,一夜没合眼。想到老伴儿如果在阴间改了嫁,他就胸口疼。
第二天一早,张老汉就起来了,他想再到老伴儿坟头瞧瞧。出门就碰上一个人,是个老头子,瞧上去年龄跟自己差不多。老头的头发上还沾着露水,好像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
“请问,这是张大年家么?”老头客气地问。
“是啊,我就是张大年。”张老汉好奇地打量着来人。“你是哪个?找我有么事?”
“我是柳村的刘贵啊!”老头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到处打听不着,又到乡政府找派出所,才对上号了。”张老头将刘老头让进屋,拿烟的当口,刘老汉在家里东张西望,问:“你老伴不在家啊?”
张老头鼻子酸酸地说:“我老伴儿走了。”
“这就更对了。”刘老头一拍大腿。“老哥哥,我说个事,你别不相信啊。”
刘老头的老伴儿前不久也走了,骨灰盒就埋在自家屋的后山上。自打老伴走后,刘老汉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半夜,屋里就有人摔东西,好像还有女人发脾气的声音。刘老汉以为是亡妻回来了,一点儿也不害怕,睁大眼在黑暗中瞅着。那晚,他看见门缝里闪进一个女人的影子,刘老汉叫道:“晓英啊,你别吓我啊,我有么事做得不到位,你别恨我呀。”那女人一闪就出去了,颤颤地说:“我不是你老婆,我是张万年老婆。”刘老头奇怪了,别人家的老婆为么事总往自己家跑,还生气地摔东西呢?他费尽周折一打听,还真有张万年这么个人。于是,刘老头就找来了。
两个老头一合计,俩人的老伴儿竟然是在同一日走的,巧的是进县火葬场也是同一天。分析后认为,是不是俩人将骨灰盒领错了。
于是,俩老头一块到了县城火葬场,很认真地核对了一下。从当天的火化记录来看,两人的老伴真是挨着号的。
回家以后,张老头和刘老头分别从坟里取出骨灰盒。张老头将自家坟里的骨灰盒送到了刘老头家,刘老头将自家坟里的骨灰盒送到了张老头家。
张老头将骨灰盒放进自家的坟穴时,抹着老泪说:“春花,这次该不会错了。人老了,做事糊涂啊,你不会怪我吧?”坟合好后,张老汉就在坟前困了一觉。睡梦中,张老汉感觉身边有个女人在动,听她在自己耳边说:“老头子,你还晓得把我接回来呀?你知道么?我急死了,差点没把那家的东西全砸了。”
张老头特意给刘老头打了个电话。刘老头说:“家里总算安静了。不过,还是有点小动静,夜里有人轻轻揭米坛盖,我知道,那是我家晓英回来了。”